阳历三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五。
由于天生前庭神经过于敏感,晕车、晕船、晕飞机,有时候甚至电梯都晕,有时候也对某些气味不适。
总之,无论是身体因素、心里因素、还是气味因素、晕车的原因她都有。
忍着严重晕各种交通工具的身体,到过很多城市。晕车药不管用,经验就是速度快的高铁也晕的厉害。
其实是对封闭不透风的环境呼吸不适,所以放弃5个小时就能到首都的高铁,宁愿坐已经快要淘汰,但在如今世界发达的首屈一指的基建国家,仍然没有淘汰掉的绿皮火车出行。
全程12小时19分,要人命的行程。也总比晕死人强。
晚上的行程,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能到首都。刚好明天周六李姿符来接。这一趟火车来回子桑若曾经坐过数次。
每次选卧铺就睡得昏天地暗,做一堆的恶梦。这次选的硬座,想着硬座上少睡点方便找个同行者一起打打牌消磨消磨下时间。
然而事与愿违。
靠窗的双座,旁边暂时无人,稍微开点窗缝透点气。不知道下一站会不会有人上人来坐这个位置呢?还是会一直空座?
待乘务员检票结束,子桑若发给李姿符,说了句“接驾”就靠窗眯上了。
很快陷入梦中。
睡梦的意识里,画面映入脑海的首先是无边无际的沙漠,没有人烟,天上仿佛是挂了好几百个太阳在炙烤着沙地。
又像燃烧着的火球,因为悬在天空火球很低,她被烤的视线模糊,看不清天上有没有云朵。只觉得火红一片连一片,漫天火海。
这什么鬼地方?又做梦呢?梦里?貌似是!哎!经常做奇奇怪怪的梦。
装扮也莫名的换了,穿着黑色紧身旗袍,勾勒着迷人绝妙的曲线,黑色旗袍上似乎用暗红色绣了花,绣的什么花意识上却看不太清。
梦里有的东西,有的是会放大无数倍让人看的清清楚楚的,有的东西却会自动模糊,不让你看。没道理可言,不过梦里的东西也不是用眼睛看的。
十几厘米的细高跟,风情摇曳、歪歪扭扭、深深凹凹的走在沙地上。
每一步走的既艰难又苦闷。
时不时,还有火辣辣的风吹来。荒无人烟,无声无息,它不似烤烧人的肌肤,像是在燃烧人的灵魂。
震撼的画面里寂静的只有她一人。这里似乎是一个只有她存在的世界。
旗袍加高跟鞋走在沙漠里,每踩一脚高跟鞋底就陷进沙里,再拔出来时,旗袍紧身勒人,不能步子过大,还得拔出鞋跟时抖出掉进鞋子里滚烫的沙,简直可以媲美满清十大酷刑,汗颜无语问天!
要是这世间,真有一天让她知道有人能操纵梦境的内容,并且这个梦就是他操纵给她的,她一定也要让他亲身试试同样的梦一百遍。
高跟鞋最好再高个几公分,阿西巴……子桑若恨的牙痒痒。
自己的梦境不应该自己操纵吗?不应该是为所欲为吗?为什么是受刑一样?
想把碍事的高跟鞋脱掉,却怎么也拔不下来,鞋子像是已经长在了脚上,心神力竭。
想躺下来索性不走了,可是沙地太滚烫了,天上数不清的火球也像是随时会掉落下来,简直崩溃。
一直仿佛被逼着,一步步走啊走,也只能走啊走,不走,怎么找到出这个场景的路?
不知道在沙漠中行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黑点,再努力走近点去看,好像是道门。
梦中的时间无法衡量,偶尔会感知到时间分秒天数,偶尔也会时间静止不前。
灵魂感知认知出来,意识散发大脑清醒皮层欺骗性认为,人会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会欺骗性认为自己已经醒来,其实还是在梦中。
梦里的时间和现实的以及感知力都极其不对等,像是走了几天几天夜,又像是走了好几个月,终于走近才发现是个巨型石门。
准确来说又不是门,远处看像是两个超大的巨型石柱立在了沙漠上,两个石柱之间像是有着链接,是个门框又像那门框其实是个不存在的影子,仿佛它能给你带到另一个世界。
越走近点看像是两个方形石柱插在沙漠里并排,高度直冲天际。很奇怪的感觉给到她。
算了,疑惑、没用。先过去再说……
门框的另一头竟然也是沙漠。
……
等子桑若终于走到,靠在巨石门框上讽刺的笑,这算什么?
歇了一会儿,无奈继续前行。从巨型石门框下经过后,画面突然世界逆转,无边无际的沙漠瞬间如烟雾般消失,渐渐羽化成了一间教室。
一间像上世纪改革刚开放的类似什么单位的风格建设的陈旧教室。
教室里一位制服军官正在给一群学生上课。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些学生们的后面,悄无声息地看着他们上课。
所有人都看不见她,无法交流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随意的在教室里走动。可以穿行任何人的身体及桌椅板凳。
不在一个维度的感觉。
一连看了好几天。
反正梦里也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也不会觉得累。
像一个幽魂。
他们好像一刻不停的在上课,没有下课,内容神秘奥妙艰涩难懂,时不时能听见一些,时不时重要信息又让她听不见,断断续续,惹的她耳朵有嗡嗡声响回荡。却听不真切。
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多久……
她也试图围绕教室走动想出去,可是整间教室的前后两个门在被她碰了一下后就消失了。
看了看窗外,是她刚刚经历过的火焰天空和无边沙漠。
她想从窗户上爬出去,于是窗户突然变小了。
“起立”
“敬礼”
教官终于给他们上完了课。这回倒是听清了。
底下学生们站了起来之后瞬间化为飞烟似的四散而逃,从各个方向的墙壁上消失不见。
整个教室里就只剩下那个还在敬礼的军官老师,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未曾变动。
子桑若于是无聊至极的盯着那个军官教师看,一连看了好几个小时。他一直保持着那个敬军礼的姿势。
环顾四周,整间教室里根本就没有门,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出去的?直接穿墙?要不自己也试试?于是往身后退,退,再退,试了好几次。好了,是实质的,穿不了墙。
或者是维度限制了吧。他们怎么走的她看不见而已!
算了。
画面再次发生改变,原本有几十张课桌椅的教室全部消失,剩下中间一张近2米长的课桌和一把小椅子。大大的教室也因为那些桌椅的消失变小了不少。
教室里时间仿佛被静止,寒气逼人,窗户外炽热的艳红沙漠,唯一透着点暖流,改善着教室里的温度和气流。
子桑若注意到黑板上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内容自动被清除干净,一只粉笔自动写着新的内容,是关于枪伤后的处理知识。
看来,不学的话是走不出这间教室了。
坐上教室里唯一的坐位上后,讲台上敬礼的教官终于动了,“今天,我们来讲讲各种枪型的子弹在人体身上造成的不同程度的创伤。以及各种伤情该怎么取出子弹后进行有效治疗。”
子桑若坐下后就认真听课,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服装也发生了变化…
配合着教官学习各种枪伤治疗,理论知识,技巧要点。感觉像过了三个月。
之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课桌那么长,一个全身中满枪子儿的人躺在了她的那张课桌上,开心的对着她笑。
“姐姐,帮我取子弹吧,嘿嘿……”
他一笑,满嘴的牙透了血,又吓人又可爱!非常极端!
子桑若:“…………”
中着么多子弹还活着也就梦里存在。
“把它身上所有的子弹都给取出来,”教官交待。
好嘛,理论知识学完了,改实践了。
素手如玉在线沾满鲜血碎肉里翻飞找子弹,冷面军官教师在旁边频频指教指导、和骂人……
因为子桑若爆脾气上来取的时候很不耐烦,属于暴力挖子弹,完全不管理论,去他妈的实践。
而那个全身都是子弹的人他是清醒的,反正他也不用跟现实一样打麻药,脸长什么样也看太不清,感觉应该是可爱型的,其实是看的清,但是人睡醒后不会记得这张脸。
梦里也会多少模糊些他的脸,或者其实不是梦模糊了他,而是梦自动糊了她的眼睛,有些人的脸,她不该看见也不该记得!
各种手术工具其实已经在旁边小推车上摆放好了。子桑若取出第三颗子弹,放在了托盘上。
每取一颗子弹躺着的这个人就惨叫一声,叫完又甜甜的对她笑:“啊~呜...你...继续...”
看着他模糊的笑脸,心一横,狠狠地快速又取出三颗,换来三声惨叫,这三颗子弹大小形状都不一样,造成的创伤也都各异,其实挺难取,挺费心神。
“没错,他身上中三百多枪,每一枪子弹都不一样,你只要把这每一颗不一样的子弹都取出来你就可以毕业了。”军官教师没有温度的说到。
怪不得到处都是血窟窿……
深吸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这只是一个梦,不就取子弹吗?取完了,梦境就结束了。
这样想着,干活起来瞬间就有动力了!继续、努力、埋头、苦干、毅力,对,加油!心里这么给自己打着气。
她知道的,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她不会让自己败在一个梦境里的。
人即使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是很多次情况下是没有办法逼迫意识让自己醒来的。
每一颗子弹打进人体其实给人体造成的创口挺恐怖的,扒开满是血肉的伤口,在梦里取子弹取到吐。
直到取出最后一颗心脏上的沾满黑乌乌血的一颗长条子弹后,所有画面一黑,沙漠没有了,教室消失了,自己也消失了在了那个梦境里。
世界变的一片漆黑,仿佛身处宇宙黑洞。
随后,眼皮上亮光袭来,子桑若在火车上醒来。
一睁眼,醒来的瞬间清楚的感觉到,睡觉头靠的方向不对,而且也不是硬邦邦自己的左边火车车窗与柔软靠背椅之间的夹角间,变成右边是一块梆硬却有柔软合适的有温度的肉垫。
由于之前过于黑暗,暂时不能适应现实的亮光,被光亮刺激闭上,眼皮睁开得缓慢。
回归现实。嘈杂的绿皮火车仍在运行,火车上硬座的人们或刷剧或嗑瓜子。有的在吃泡面、啃鸡爪子、吃水果,也有小孩在哭闹,有人在打牌,有人在唠嗑,还有人用劣质小音箱听音乐不戴耳机放得扩音污染整节车厢……
子桑若终于彻底醒来,捏了捏放了薄荷药包的口罩闻一闻,用气味缓解意识,意识清晰后发现她靠在了座位旁边一个陌生男子的肩膀上醒来。
由于上火车前为了避免在火车上闻到各式各样奇怪的味道,她提前带了夹层式薄荷和橘子皮制作成药丸的黑色口罩,应该没人注意到她醒来后发现靠在了陌生男子肩上的尴尬表情。至少此刻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不是因为戴了口罩,面对这种靠在了陌生异性的肩膀上这种行为应该回以怎样的表情应对?她也不知道,毕竟第一次么尴尬。
脑子里千头万绪想了一大堆!时间仿佛静止。
思来想去终究愧疚上头。准备抱以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