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少。

从自那日之后，仙师...不对，应该称之为魔头。

魔头来得越来越勤，从几日一次到三日一次，再到一日一次。

牧风这儿的人已经被抓得七七八八。

仅剩下不足五人。

除去牧风、二虎子、李大叔，只有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壮汉。

不是没人想着逃跑，他们害怕、恐惧，即便有张老前车之鉴，他们也依旧按耐不住，最终被挖心掏肺，死无全尸。

牧风将他们一一埋葬，算是全了这几日交情。

他看着吸收了大量养分的树干，上手摸了摸。

“这树长得越来越好了，吃得好就是不一样。”

李大叔已经不敢靠近。

他总觉着那树已经成精，是妖怪，随时有可能张开大嘴吞了他们。

淡淡死气飘在院内上空。

李大叔不懂为何牧风还在练拳，这拳练得再厉害，能比得上仙家手段？最后被练成丹丸，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不过李大叔还有些期盼。

这日，吃完午饭休息时间，李大叔问牧风。

“风哥儿，你为何不怕？”

牧风歪头，然后明悟。

“大概...是我天生不怕死吧。”

有人说，死过一次后便会更加珍惜自己的命。

但牧风却没那种感觉。

被大卡车撞时他也没太多感觉，只觉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要结束了。

挺好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想着父母健在，有个家，也挺不错的。

但母亲死后，他在家的地位越来越低，总有刁民想要害他。

于是在除夕夜，他逃离了家。

当时他觉着，他又要颠沛流离了。

天南地北，何处是家。

那时也算是挺迷茫的吧...上辈子寄人篱下不好过，这辈子更惨，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又要颠沛流离，这下连寄人篱下的资格都没了。

还不如死了算求。

但他又想了想，觉着自己不能这样下去。

娘让他好好活下去，他怎么能不听娘的话呢。

于是他开始寻仙问道，想着修道有成，看看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

如果是，那就自刎以谢娘亲，如果不是，那就是有人害了从来都身体健康的娘。

先把害了娘的人，都送下去！

对他而言，如今活着，只是如此。

其他的不重要。

李大叔愣着，他初次见风哥儿时，就觉着风哥儿有股很怪异的违和感...好似表现出来的模样和言语截然不同。

现如今再看，这违和感愈发浓郁。

风哥儿说自己不怕死，可他身上的那个感觉，与其说不怕，不如说...自信。

即便身处魔门，也不会死的自信。

由内而外，甚至连风哥儿自己都不曾察觉！

李大叔忽然不怕了。

风哥儿如此自信，那定是有破敌之法。

“风哥儿，如若有逃离之法，一定不要忘了大叔，大叔安全后一定日日供你！”

牧风不懂李大叔怎么忽然这么说，不过他挺喜欢这儿的。

只要天天有肉吃，能精进拳法，在这儿多待一段时日也挺不错。

虽然比不上在家里吃的那些，但也算不错了。

就是可惜，这地儿是魔门。

牧某人最讨厌的，是家里那老登，第二讨厌的，就是魔门。

次日，清晨。

牧风还在练拳，魔头便带着吃的来了。

他瞧着牧风，满意点头。

那日死的那个老头儿，就是练了这拳，气血充盈，药力强盛，让宗主都赏赐了他一颗丹丸。

牧风若能好生练习，待到宗主满意，自己又能得一丹丸。

若那些个家畜都能如牧风般令人安心，那该多好。

他点了最后一人。

那人万分恐慌，与日俱增的压力情绪令他对魔头出手。

“我就是死，也得带着你们一起！”

“我杀了你！”

可反手就被魔头抓住。

凡人也妄想与魔争斗？

他惊恐求救。

“救我、快救我，我死了，你们也不远，你们也会死......”

但李大叔、二虎子，乃至牧风，都无动于衷。

魔头冷笑。

“不救你，或还可活几日，救你，他们今日便死！”

最终那人还是走了。

只剩下牧风三人。

兜兜转转一圈，偌大的院内只有他们三人还活着。

李大叔又庆幸自己活了一日。

可...今日过了，明日又该如何？

明日此时若还在这儿，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他想走...他也想要逃。

这日夜晚，李大叔按捺不住，再次找上了牧风。

“风哥儿，咱们逃吧，逃吧...继续留在这儿，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大叔不知你有什么本事，可真的，大叔不想死，求求你，带大叔走吧......”

“大叔给你磕头了。”

说着，李大叔砰砰磕头，磕的头破血流。

他本以为昨日听了风哥儿的话，会不怕。

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可今日见到那壮汉死去，他再遏制不住心中恐惧。

他不想死......

不想。

牧风停下拳法。

这一刻，他对人们向往长生的欲望，向往生的欲望，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知。

为了长生久视，有人踏上旅途，抛妻弃子。

为了得道成仙，有人同类相残，以人炼丹。

长生二字，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

老实说，牧风不喜欢李大叔。

李大叔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着实令他不喜。

这会让他想到家里那个老登。

但李大叔帮了他们这点又的确不假。

本来李大叔不开口，他就等着给李大叔收尸，算全了因果，李大叔这一开口......

哎，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

既然与李大叔结了因果，那便了了吧。

一念至此，牧风点点头。

“好！”

李大叔一喜，急忙道谢：“谢谢、谢谢。”

他又给牧风磕了几个响头。

牧风说完便转身向石径小道走去，李大叔急忙跟上。

牧风回头。

“李大叔，你跟来做什么呀？”

李大叔一愣。

“咱们不是要逃吗？”

“谁跟你说咱们要逃的？”

“不、这...咱们不是要离开这儿吗？”

“可李大叔你说的不是想活下去吗？”

咱们要活下去...不就要逃吗？

“谁说活下去就要逃的？”

“把靠北宗灭了，不就能活了？”

李大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