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嬴政离开的背影,赵高眼底闪过一抹阴狠。随后,他转身往宫门口方向去。
午后,鸣蝉撕扯着凝滞的空气。一辆没有标记的玄色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轮特意避开那些松动的青石板,行进间几乎没有声响。车厢窗帘紧闭,只在偶尔颠簸时露出一角玄色官袍。
车厢内,赵高从食案上拿起青铜小碗,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断想着淳于越的那几句话,陛下让他撰写大秦子民道德书,还有三年后让他在大秦各地开设学堂,传授儒家。
那不就是代表,嬴政接受了儒家?
莫不是嬴政,真的被淳于越这个老顽固多次冒死觐见打动了,从而真让他成功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之际,车帘外传来了车夫压低的声音:“大人,到了。”
马车稳稳停在公子府侧门,赵高掀开窗帘一角,望向府邸侧门。这个时辰选得巧妙,日头最毒时,连府门守卫都躲在阴影里打盹。
随后,车夫替他扬起车帘后,他起身下了马车来到门前阴影里,声音恰好能让守卫听见又不至于惊动太多人。
“中车府令赵高,求见公子。”
守卫首领一个激灵醒来,待看清来人,脸色顿时变得精彩。—既不敢得罪这位皇帝近臣,又顾忌府中刚刚立下的规定。
“赵大人...”守卫首领抱拳行礼,眼角却瞥向院内:“公子正在午憩,不知...”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赵高也猜到,想来定是胡亥昨夜狂欢过度,以至于这个时辰还未起身。
“无妨,你去通传吧,就和他说我有要事和他商讨,他不会责骂于你的。”
侍卫脸色骤变,思虑一会后抱拳:“诺,小人这就去通报!”
在侍卫通传的时间内,赵高站在原地,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这栋府邸。宛如雄狮,立于正午时分的太阳之下。
约莫一刻钟后,侍卫首领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公子请赵大人去西花厅相见。”
见此,赵高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他正准备进入府邸内,侍卫突然在他旁边压低声音补充:“公子昨夜宴饮,方才起身...”
赵高嘴角微扬,随手抛给侍卫一块雕着玄鸟纹的银饼:“多谢提醒,暑气重,买些冰酒喝。”
望着手里的银饼,侍卫面露欣喜:“多谢赵大人。”
赵高没有再理会他,径直进入府邸内。
只是穿过前院时,他注意到回廊两侧新移栽了十余株桂树,树根处的泥土还是湿的。
几个侍女正在擦拭一套摔碎的玉器,见他经过慌忙跪伏,却遮不住地上那摊未干透的酒渍。
西花厅外站着八名佩剑侍卫,皆一一身穿黑色甲胄。
随后,他在台阶前停下,故意用袖子扇了扇风:“这天气,连青铜都要晒化了。“
“赵大人久等。”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宦官掀开珍珠帘:“公子正在更衣。”
花厅内飘出混合着薄荷与沉香的复杂气息,显然刚匆忙点燃熏香。
透过半开的门缝,依稀可见胡亥正由两名侍女伺候着梳头,身上只随意披了件杏黄色纱袍,隐约露出胸口几处暧昧的红痕。
等侍女替胡亥更衣完毕后,珍珠帘从两侧掀开,胡亥坐于中间挥挥手,那两名衣衫不整的侍女福身见礼过后便离开了。
随即,胡亥眼神落在老宦官的身上。收到示意的老宦官深深鞠躬过后,便离开了。
等到整个花厅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赵高才慢步走进厅内,道:“陛下今天召见了淳于越。”
却不料,胡亥听到这句话后并不以为然:“他又去替大兄求情了?约莫父皇,又把他扔出去了吧?”
可赵高却摇头否认他的想法:“不,他说陛下让他回去撰写大秦子民道德书。不仅如此,还让他三年后在大秦各地开设学堂,传授儒家学说。”
一番话让胡亥脸色骤然一变:“当真?”
胡亥神情严肃的点点头:“当真。”
一阵热风吹过,卷起庭院中的梧桐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落下。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飞了栖息在桂树上的知更鸟。
两人相互沉默着,心中都明白,这旨意代表了什么。
那代表,嬴政有很大的可能已经接受了儒家。其实不管他接受儒家还是接受法家,于他们而言都不在乎就那样。
可是,扶苏刚刚被贬去上郡不久,他就突然召见淳于越,下了这等命令。
莫非,他后悔了?
越想越烦躁的胡亥眉头拧成一股绳,面上充斥着烦躁:“父皇到底是何意?莫不是他后悔把大兄贬去上郡了?”
如今好不容易大兄自己激怒父皇被贬去上郡,可即便如今,父皇还是给了他三十万兵权。
虽然说被贬,实则不过是历练他从而让他立下军功,好名正言顺回来继承帝位。
可他走了不到一个月,父皇却召见淳于越下了这样的旨意。很难不确保,父皇他没有接回扶苏的打算。
赵高轻叹一声:“并不知晓,想来应该有。毕竟,扶苏公子一向是他最器重的儿子。”
闻言,胡亥眼中闪过一抹怨恨:“都是他儿子,为何他那么偏爱大兄。”
说完这句话,他脑海里再次想起一个人:“还有阴嫚也是,一个公主,不仅有私印,还被冠以赢姓。”
短短几句话让赵高面色一变,连忙低声道:“胡亥公子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见此,胡亥也冷静下来,问道:“那你的人,寻到了大兄的马车没?”
赵高低声道:“已经寻到了,约莫还有五日这样,便到达上郡了。”
闻言,胡亥手指敲击在案几上,眸光暗涌流动。下一秒,声音带着一丝丝杀气,声音宛如一条阴冷的毒蛇:“很好,派人去上郡盯着。”
“若是父皇召他回京的旨意下来,那就让他在回去的路上,杀了他。”
看着胡亥阴鸷的样子,赵高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公子,或许我们可以找个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