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的笑声还在瑶池上空回荡,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穿透力,墨汁般的光晕突然剧烈收缩,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攥紧,化作一道灰黑色的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劈向凌霄宝殿的金匾。
“咔嚓!”
“凌霄宝殿”四个鎏金大字应声碎裂,金粉飞溅中,如同漫天金色的泪滴,露出匾额后的青铜骨架,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锁链符文,那些符文相互缠绕,散发着阴冷的光泽——那是天庭用来禁锢反抗者神魂的古老阵法,不知锁住过多少不屈的灵魂。这突如其来的暴怒,让刚刚平复的瑶池再次陷入死寂,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成了玄铁,沉甸甸地压在众仙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传朕旨意。”玉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冰碴般砸在玉砖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回响,“凡界苏氏,窃据星辰之力,亵渎天庭威仪,犯下滔天罪孽。”
他抬手,指尖凝聚的灰黑色气流在半空盘旋,逐渐化作一道血红色的通缉令,令身散发着不祥的红光。令文上,苏瓷的画像由怨魂的虚影构成,那些怨魂在画像中不断挣扎,眉眼间还沾着青州窑灰,那灰黑色的印记在血光中格外显眼,背后灵羽虚影的残痕被刻意放大,如同丑陋的伤疤,上面赫然标注着“妖孽”二字,字迹狰狞。画像下方,是一行触目惊心的悬赏:“擒杀此獠者,赐九转金丹三枚,晋仙阶三级;包庇者,神魂打入十八层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此令,传遍三界!”
最后四字落下的瞬间,通缉令突然炸开,化作亿万道血红色的流光,如同漫天飞舞的血雨,穿透天庭的云层,射向三界各处,流光所过之处,云层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南天门内,十万天兵已列阵完毕,队伍整齐划一,如同金色的潮水。
金甲在残阳下泛着冷光,那光芒中带着肃杀之气,三尖两刃刀的刀刃统一朝西,那里是诛仙台的方向,刀身反射着残阳的余晖,更添几分凛冽。领头的天将正是在瑶池被星辉灼伤手掌的那位,此刻他掌心的烙印仍在发烫,那灼痛感如同附骨之疽,眼神却比刀更冷,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他高举玉帝亲授的玄铁令牌,令牌上“斩妖”二字渗出暗红色的血光,仿佛是用无数鲜血浸泡而成。
“分兵!”天将的吼声震得南天门的铜铃疯狂作响,铃声急促而杂乱,“东路军封锁东海沿岸,寸步不离;西路军严守昆仑山口,不许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南路军盘查凡界三十六州城镇,挨家挨户搜查;北路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诛仙台方向翻滚的雷云,那里电闪雷鸣,“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妖孽的神魂找出来!”
“得令!”
十万天兵齐声应和,声浪掀起的气浪将南天门的云层都撕裂了,露出后面灰暗的天空。铁甲碰撞的铿锵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碎了天庭最后的宁静。东路军的先锋已经踏过南天门的虹桥,马蹄踏在凡界的云层上,留下一个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蹄印——那是天庭特有的“追魂火”,能循着目标的气息,烧遍三界六道,永不熄灭。
通缉令的流光刚坠入凡界,青城山的镇妖塔就发出了震耳的嗡鸣,塔身剧烈摇晃,仿佛要倾倒一般。
塔顶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每一声脆响都化作一道传讯符,如同离弦之箭,射向修真界各大门派。蜀山掌门正在闭关突破,周身环绕着浓郁的灵气,听到传讯符的动静,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丹田里的元婴竟因激动而颤抖——九转金丹!晋仙阶!这是多少修真者苦修千年都求不来的机缘,是通往更高境界的捷径。
“召集门内所有金丹以上弟子。”他指尖捏碎传讯符,符纸燃烧的青烟中,苏瓷的画像清晰浮现,画像上的血光刺得他眼睛发痛,“那凡女身负星辰之力,定是夺天地造化的异宝。谁能擒杀她,本座便将《蜀山剑经》的最后三卷传给他!”
话音未落,蜀山七十二峰的剑冢同时震颤,地面都随之摇晃,数千柄灵剑破鞘而出,剑身上都映照出悬赏令的血光,发出阵阵剑鸣,如同饥饿的野兽在嘶吼。不仅是蜀山,昆仑、武当、蓬莱……凡界稍有实力的修真门派,都在通缉令的诱惑下动了起来,他们的山门上空都升起了代表行动的信号。他们御剑飞行的流光划破凡界的夜空,如同无数贪婪的饿狼,循着星辉残留的气息,朝着诛仙台方向围拢,空气中都弥漫着贪婪的味道。
更令人齿冷的是那些散修。
有人祭出专门追踪神魂的“搜魂幡”,幡面飘荡的冤魂发出凄厉的尖啸,那声音能穿透人的耳膜,直击神魂;有人捧着天庭赐予的“锁星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雷云最密集的地方,指针上还闪烁着微弱的星辉;甚至有修士为了邀功,竟开始屠戮与苏瓷同姓的凡人,将他们的头颅悬挂在城门口,鲜血顺着头颅滴落,染红了城门下的土地,谎称已擒获要犯,脸上还带着扭曲的笑容。
三界黑市的酒馆里,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投下诡异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血腥气和各种不明的气味。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将通缉令拍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粗糙的手指划过“九转金丹”四字,指缝间露出半截青铜指套,上面镶嵌着骷髅头形状的红宝石,宝石在烛火下闪烁着妖异的光。他对面,一个妆容妖冶的女子正用银簪剔着指甲,簪尖挑起的不是脂粉,而是一缕刚捕捉到的星辉——那是从诛仙台边缘泄露的星辰之力,在簪尖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买卖划算。”女子轻笑,舌尖舔过红唇,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天庭的赏格,加上修真界的谢礼,足够咱们换一具新的仙骨了,从此摆脱这副残破的躯壳。”
男人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地图,地图的材质令人毛骨悚然,上面用鲜血标注着诛仙台周围的地形,甚至包括那些被遗忘的上古密道,血线在人皮上蜿蜒,如同细小的蛇。黑市的角落里,更多黑影在涌动,他们的气息隐匿而危险:有擅长隐匿气息的影族,他们能化作影子在黑暗中穿行,悄无声息;有以吞噬神魂为生的骨妖,他们的骨爪泛着惨白的光,能撕裂任何防御;还有手持“缚仙索”的天猎族后裔,他们的锁链漆黑如墨,专克仙神之力,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这些游走在三界灰色地带的赏金猎人,从不在乎正邪对错,只认悬赏令上的价码,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苏瓷的星辰之力对他们而言,不仅是晋身的阶梯,更是能增强自身修为的“补品”,是能让他们变得更强的捷径。此刻,他们正顺着星辉的残痕,像一群嗅觉敏锐的鬣狗,悄悄围向诛仙台的雷云,准备随时扑上去撕咬猎物。
通缉令的流光掠过凡界的天空时,青州苏氏琉璃坊的废墟突然亮起微光,那光芒在废墟中显得格外突兀。
父亲当年埋在地基下的账簿,被血光映照得通体透亮,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苏氏琉璃坊的兴衰,“苛捐”“压榨”等字眼正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如同在哭泣,诉说着当年的苦难。洛阳城头,流民们突然指着天空惊呼,声音中带着恐惧和疑惑——血红色的通缉令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画像上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分明就是去年在城门口给他们分过干粮的姑娘,那个眼神温柔却带着倔强的姑娘。
江南织坊里,织妇们的纺锤突然停了,纺锤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们看着窗外飘过的血光,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想起苏瓷曾教她们辨认的、能避开根须的丝线颜色,那颜色在她们脑海中清晰浮现,突然握紧了手中的织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恐惧与愤怒,在凡界悄然蔓延,如同地下的暗流,涌动在每一个角落。
天庭的天罗地网,正在以诛仙台为中心,迅速收紧,网眼越来越小。天兵的铁蹄踏碎了凡界的宁静,将祥和踩在脚下;修真者的剑光划破了城镇的炊烟,扰乱了平静的生活;赏金猎人的阴影笼罩了荒野的古道,带来了死亡的气息。每一寸土地都被搜查,每一个角落都被窥探,连风中都带着血腥的气息——那是为了悬赏令,可以毫不犹豫斩杀一切怀疑对象的疯狂,是人性在利益面前的扭曲。
而此刻,诛仙台的雷云深处,苏瓷的光茧仍在缓缓下沉,光茧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她微弱的生命体征。
她不知道,自己不仅是天庭的猎物,更成了三界各方势力眼中的“奇货”,是能让他们飞黄腾达的垫脚石。那张用血与怨魂写成的通缉令,不仅织成了追捕她的网,更搅动了三界潜藏的贪婪与罪恶,让这场逃亡,从一开始就注定染满鲜血,充满艰险。
雷云上方,一道黑影掠过,青铜指套在闪电中反射出冰冷的光,那光芒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天罗地网已张,而猎物,尚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