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时间，在高强度地磨炼中快速流过。

夏夜蝉鸣，万物生发，周生盘腿坐于月下，表情淡薄，心中却有些打鼓。

半个月时间下来，他从始至终只在做一件事。

斗鱼。

只要他体内的灵气还没耗尽，池塘内的红鲤就会不断地袭向他，数量始终保持在一百尾之数。

开始的时候，他每隔几个时辰就会被一只剑鱼吸走灵气，如今已经连续三天都没有再失手过了。

他明确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初步凝练，虽然神识总量并没有提升，却分明比之前更强大了。

只可惜，这种状态要在今晚被迫暂时中止了。

每月二十号，神识之毒爆发。

而今天也是第一次，林端平不在他的身边用珍贵的傀儡替他暂时转移压制。

月台之上，楚剑源神识密切注意着坐在立锥之地上的周生，淡淡道：

“你放心，有我的压制，你只能呆在原地，哪里也去不了。”

“但是这神识之毒，我不会帮你，你学习太上感应灵觉心经已有半月，自己学着去认识这神识之法吧。

鬼哭老人哪怕在结丹境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魔道巨擘，在神识大道上的认知和成就远超你我，或许，被它的些许神魂本源浸染，并非是完全坏事。”

“周生，尝试捕捉到它，利用它！如此，或许你才能够在二十年内，成长到有资格踏入五域秘境的程度！”

楚剑源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着，听在周生耳中，如同神临。

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不断震荡在他的脑海中，下一刻，周生双眼一黑，已是再度踏入梦境。

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神魂上的剧痛，相反，一切都平静得反常。

可等周生再度回神，不知何时，他已经置身于一座祭台之上。

头顶的声音变成恐怖的笑声，一只巨大的双手浮现在黑暗之中，而周生，发现自己全身透明，无法动弹。

金属刀叉摩擦的声音样子，巨大的双手一左一右，开始切割周生的身体。

剧烈痛处之中，周生看到自己的左臂被整根切除，叉子按住肩膀，刀子不断摩挲，犹如锯子一般切割着他的神魂。

随后，一只大嘴从黑暗之中浮现，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一张老人的嘴，他将周生的左臂整个吞入，嘎吱嘎吱地咀嚼起来。

血沫横飞之中，周生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不断变得衰弱，而对方的神魂却在不断增长。

而此时，这种吞噬还在继续。

莫大的恐怖在周生心头盘踞，伴随着足以让凡人精神崩溃的痛苦，而巨手在这种恐惧之下，继续开始切割周生的右手。

“呵。”在这种情况下，周生却忽然轻笑起来，因为他注意到，这双手用的是刀叉，而不是筷子。

这里是古代修仙世界，修仙者是没有刀叉的使用概念的，眼前这双巨手，却像是在西餐厅切食牛排一样，不断分割他的身体——这种幻境，绝不可能是鬼哭老人能做出来的。

也就是说，眼前的景象，其实是以他的思想为基底创造的。

“污染了我的神识，再借用我的神识来对付我么？”

周生看着右手被完整切割而下，而他的额头已是渗满了冷汗——他此时的状态很不好！

神魂被切割的剧痛，远超肉体受损带来的痛苦，更无力的是，尽管这是以他的神识创造出的幻境，他却没办法做出任何改变。

因为他找不到，找不到自己的神识本源到底哪一部分出了问题，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甚至无法操控自己的神识，他只能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肢体被不断分解，吞咽，直至剩下一颗头颅。

巨手服食完毕，在黑暗之中隐去，随后，连绵群山虚影出现，山峰之上，怪石嶙峋，白骨露野，周生心头生出一股明悟——这便是天阴山。

迟早有一天，他会前往天阴山，成为鬼哭老人的神识资粮。

对方在自己身上做的事情，就如同养蛊。

在他修为低弱之时种下神识烙印的种子，随着他修为不断精进，神识不断提升，种子也会蓬勃生长，在每月一次的爆发中悄然改变他的神识本质，最终变成适合鬼哭老人吞噬的同源。

......周生闭上眼睛，再度睁开。

太阳已经出山，莲花上沾着露水，一夜时间已经过去。

“醒了？”

听到楚剑源的声音，他打量着四下的环境——所有的剑鱼蛰伏在池底，在他身边，残留的剑气连横合纵，森冷骇人，而他，似乎从来没有动弹过，唯有原本盘坐的身形改变成站立，仿佛诉说了先前的一夜发生了什么。

“多谢师祖护法。”

周生恭敬道谢，楚剑源却是摇了摇头，看着周生的表情有了一丝复杂意味。

“摸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或者说，看到了，但是摸不到，我现在的境界太弱了。”

周生摇了摇头，目中并无失落之色。

有了方向，接下来只要朝着这个方向钻研便是。

“早就听说鬼哭老人性情乖张，手法顽劣，真正见识到了，还是难以想象。”楚剑源看着周生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他一个结丹后期的老牌强者，竟然花心思对付你一个筑基小辈，还用神识本源将你转化成了他的资源，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或许，他根本没抱什么期望，只是像您一样罢了。”

“像我一样？”

楚剑源眉头微皱，对周生把他和鬼哭老人相提并论不太满意。

周生看着被楚剑源的剑气牢牢禁锢在池底的剑鱼，淡淡道：

“师祖您当初喂养这些剑鱼，不也从未计较过它们或生或死么？而如今，它们却也逐渐成长，给您带来了一些价值。”

“......”

楚剑源一时失语，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生一眼。

“休息好了么？休息好了就继续，接下来这一个月，给我死命参悟心经！”

“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周生再度握紧剑，“请师祖开始吧。”

于是，被禁锢的剑鲤再次如利箭般飞蹿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