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紧皱，指尖灵力如细丝探入对方经脉，口中喃喃自语：“此伤需先固本培元，再……”
繁复的治疗方案从他口中娓娓道来，可在抓药时，却故意将某些草药的份量减半，又混入几味寻常草药。
如此一来，伤员的康复周期被悄然拉长，而他也终于能抽出时间，躲进神手谷的密室潜心修炼。
然而，世事难料。
那些经他诊治的伤员，因体内灵力的辅助梳理，加之掌天瓶灵药的奇效，恢复速度虽然有些慢，但是治疗效果竟远超其他大夫的病患。
一传十，十传百，“小神医”的名号不胫而走。
如今，但凡棘手的疑难杂症，七玄门上下皆言“送神手谷，找小神医”。
少年翻着墨大夫留下的医书，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草药簌簌掉落，他望着密密麻麻的批注，苦笑着摇头。
再这样下去，这本医书怕是真要被翻成碎末了。
张铁手忙脚乱的帮忙碾药，抬头看着韩立忙碌的身影，暗自叹息。
他自然清楚，韩立的医术不过是半吊子水平，可那独有的法力探查之法，再配上掌天瓶催熟的灵药，救治凡人的伤病，简直易如反掌。
一株经掌天瓶加速生长的百年老参，蕴含的灵气足以重塑凡人的生机，又有什么伤势是无法治愈的？
只是，随着“小神医”的声名鹊起，马副门主投向神手谷的目光愈发炽热。
那人送来的赏赐越发丰厚，拉拢的言辞也越发恳切。
可韩立依旧是那副憨直模样，对着来使傻笑，满口都是“为七玄门效力”，实则将对方的意图揣进兜里，半分回应也无。
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神手谷的青瓦，韩立握着药锄的手青筋暴起。
最近半个月，总有马副门主的爪牙在药园外叫嚣，污言秽语像毒蛇般钻进耳朵，他却咬着牙继续松土。
直到那句“你那乡下爹娘，怕是还不知道儿子在这儿当缩头乌龟”刺破雨幕。
药锄“哐当”砸在地上，韩立转身时眼底翻涌着杀意。
那名挑衅的弟子是七绝堂三流武者，见他冲来，脸上浮起狞笑，袖中短刃划出森然寒光。
毫无战斗经验的韩立凭着一股蛮劲挥拳，却被对方一脚踹在胸口，重重摔在药畦里。
泥土混着血沫涌进口腔，他挣扎着爬起，又被连续几记重拳打得眼前发黑。
“住手！”一道冷喝穿透雨帘。
百锻堂王护法踏着积水走来，腰间令牌泛着幽光。
那挑衅者立刻换了副嘴脸，扑通跪地：“护法明鉴！”
“这韩立故意拖延治疗，害我伤势反复，我一时气不过……”
他扯开衣襟，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弟子上个月刚在野狼帮手里救回三名同门啊！”
王护法目光扫过韩立狼狈的模样，冷哼一声：“血刃堂规矩，私斗者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不过，抗狼英雄嘛，也不能都赶尽杀绝，念你有功，杖责二十，滚！”
又转头盯着韩立，“你既为墨大夫弟子，更该守规矩，罚银十两，三日内离山！你家人……”
话音未落，马副门主的华丽油纸伞在雨雾中现身。
那人摇着折扇靠近，脸上带着惋惜的笑意：
“王护法，韩立到底年轻气盛。”
“墨大夫于我七玄门门主有大恩，不如看在老夫面上……”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韩立煞白的脸，“只要韩小兄弟认个错，这事儿便揭过了。”
韩立蜷缩在泥水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千里之外的爹娘，想起他们佝偻着背在田间劳作的模样，喉咙发紧。“晚辈知错。”
他咬牙说出这句话时，感觉有把刀在剜心。
马副门主抚掌大笑，亲自将他扶起，袖口的龙涎香几乎要将血腥味压过。
可韩立知道，这笑容背后藏着獠牙。
明面上是千般好，一幅你是我的得意门生的模样。
暗地里却不停的使绊子，让韩立痛苦不堪。
张铁握着药碾子的手突然一顿，将一把白寇加入碾槽：
“你整日与武者伤员打交道，竟没偷学半招武功？”
“凭你的神识，对付几个三流货色还不容易？”
韩立苦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草药铡刀的刀口，刀架上摆着几根木通：
“张哥，马副门主的眼线比药园的杂草还密，所有的病人都有人专门盯着。”
“就算是学了武，能应对得了眼前，家里人怎么办？”
少年突然攥紧拳头，骨节发白，“我爹娘在村里连只鸡都舍不得杀，若因我遭了毒手……”
张铁沉默片刻，突然甩出两本泛着霉斑的秘籍。
《魔银手》封皮上的墨色纹路在烛光下流转，似有无数银针游走；
《咫尺天涯》的边角则磨损得厉害，显是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
“先学这两门，自保有余。”他挪了挪药碾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正愁没办法说动七玄门呢，这机会不就来了？”
“就让我给七玄门一点小小的震撼吧。”
韩立盯着秘籍，喉结艰难地滚动：“你说的‘震撼’……不会闹出人命吧？”
他想起王护法那日冰冷的眼神，还有马副门主藏在笑容后的獠牙，“若真伤了门内弟子，他们定会拿我家人撒气。”
“瞧你这点出息！”张铁嗤笑一声，十八枚寒光闪闪的回旋镖破空而来，精准钉入墙面，在木栅栏上撞出蛛网般的裂痕，
“魔银手的暗器手法，以你的悟性，三天足够参透。配合神识锁定，专打穴位关节。”
他盯着手里的几根赤松针，火焰纹路在掌心明灭，“况且这些镖没淬毒，撑死让他们躺半个月。”
韩立缓缓伸手取下回旋镖，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脊背，让他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残阳如血，将七玄门的青石小径染成暗红色。
韩立与张铁并肩而行，指间翻飞的回旋镖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忽有一阵阴风吹过，卷起路边枯叶，五道身影如鬼魅般从竹林中闪现，将二人去路堵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