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桩符箓纠纷后,曾经趾高气昂的制符师仿佛变成了甩不掉的跗骨之疽,每日在他外出时准时出现,像条癞皮狗般亦步亦趋。
“张道友留步!”沙哑的嗓音裹着涎皮赖脸的笑意从身后传来。
张铁置若罔闻,脚步反而加快。
可王子陵竟小跑着追上来,浑浊的眼珠里闪着病态的执着:“咱们往日那点误会,总该坐下聊聊……”
张铁一向是直接离开,不愿意跟这个蠢货有沾上半点关系。
王子陵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却仍不死心。
即便被小院禁制震得口鼻渗血,两日后又出现在地摊区的人流中。
秋日的地摊区弥漫着灵草腐朽的气息,与黄枫谷的繁华相比,这里更像个破旧的拾荒场。
这倒不是说天星宗管辖区域的修士活的更穷困,而是天星宗的各个店铺,都在大力收购各种材料,还有专门收购各种原料的店铺。
地摊区也有人专门盯着,但凡有稍微有点价值的材料露面,立刻就被收走,剩下的不过是些边角废料。
张铁在湿润的石板路上来回踱步,根本收集不到有用的东西。
正当他皱眉准备离开时,熟悉的身影又一次闯入视线。
王子陵缩着肩膀,灰扑扑的儒衫沾着草屑,却硬挤出笑脸:“张道友,我知道哪儿有便宜材料……”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张铁积攒多日的怒火。
看来,是时候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暮色给坊市的青石板镀上一层暗红。
张铁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小院走去,肩头似压着千钧重担。
他垂着头,脚步虚浮,发丝凌乱地挡住了半张脸,偶尔抬手揉一揉眉心,活像被连日的风波折磨得心力交瘁。
躲在暗处窥视的王子陵眼睛陡然发亮,喉结兴奋地滚动了一下。
多日来,他一直在等张铁露出破绽,此刻见对方这般萎靡模样,心底的算盘拨得飞快。
他整了整皱巴巴的儒衫,快步跟了上去,鞋底蹭过石板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张铁仿若未觉,继续机械地挪动脚步。
直到王子陵猛地闪到身前,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几乎扫到他鼻尖。
“张道友,近来可好?”王子陵脸上堆满假笑,眼底却藏着算计的寒光。
张铁缓缓抬头,目光涣散,语气有气无力:“王大师呀,有礼了。”
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全然没了往日的锋芒。
这反常的态度让王子陵心中暗喜,越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他胸脯一挺,朗声道:“张道友,我听说你遇到了些纷扰,王某是特意来帮小友解困的。”
话语间满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张铁闻言,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像是强打起精神,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亮,嘴角也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可这表情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无力地摆摆手:“大师好心,在下心领了,只是此事危险,大师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说罢,转身又要继续前行。
这番欲拒还迎的姿态,彻底勾起了王子陵的贪念。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道友何意?”
“王某也是这坊市里的老住户了,跟星尘阁的关系也是不错,还有什么事情是老夫解决不了的?”
“当真?”张铁驻足,眼中带着假装的疑惑与惊喜,模样像极了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王子陵想起往日的惨败,心口一阵抽痛。
但此刻复仇与牟利的欲望彻底占据了理智,他拍着胸脯,发出沉闷的响声:“小友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王某的关系不到关键时刻不得动用,都是人情,用了不好。”
“不过,老夫愿意用这个天大的人情,来保下小友,小友以为如何?”
张铁瞬间“大喜过望”,脸上堆满感激,眼角甚至挤出几滴“感动”的泪花:“那就多谢前辈了,前辈请进屋,咱们详谈。”
王子陵望着那曾将自己拒之门外的禁制,此刻却在张铁的授意下泛起柔和的光,恭敬地放他入内,心中的畅快如灵酒翻涌。
他故意将袍袖甩得猎猎作响,迈步时故意踩出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要将往日被羞辱的怨气全踩碎在脚下。
“哼,当初让我吃瘪,现在还不是得求到老子头上!”他暗自咬牙,嘴角却扬起胜利者的狞笑。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灵香,王子陵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晃荡,发出清脆却廉价的声响。
“小友,不是老夫自夸,”他翘起二郎腿,唾沫星子飞溅,“自打王氏符箓店歇业,多少高人主动结交!”
“上个月,筑基期的刘前辈还邀我共饮灵茶。”
“就是结丹修士,王某也曾共事过几位。”
张铁垂首恭敬斟茶,眼底却闪过一抹讥讽。
他太清楚王子陵的“人脉”是怎么回事。
所谓结交筑基修士,不过是给人家当向导,当免费脚力,扛着大包小包在坊市东奔西走;
提及的结丹修士,怕是人家问路时,他多回了两句废话,就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些腌臜事儿,在坊市跑腿的风行子间早就是笑柄。
“更别说那次秘店拍卖,”
王子陵越说越兴奋,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中的水溅出,“七百年的黄鹤草现世,数位结丹前辈亲临!”
“其中一位余前辈,还夸我指路指得清楚,说日后有事尽管开口!”
他说这话时,胸脯高耸,几乎要顶到下巴,仿佛自己已是结丹修士的座上宾。
张铁适时地露出仰慕神色,却在低头时撇了撇嘴。
他当然知道那次拍卖,所谓的“结丹前辈”,不过是听说了灵药,赶来探查风声的过客罢了。
“言归正传,”王子陵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贪婪的光,“我打算重开符箓店,就缺个得力掌柜。”
“你那些符箓,若是投到店里,再加上我的人脉……”
他搓着双手,“保你在坊市横着走!”
张铁眼底滚动着讥讽的笑意,硬生生压下翻涌的白眼冲动,眼底却刻意燃起三分热切:“前辈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