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空气瞬间凝固。
张铁沉默片刻,掌心红光一闪,赫然出现一个两尺长的木箱子,正是昨日背在肩头的物件。
他语气平淡,却似重锤砸在众人心上:“五师娘昨夜守了整宿,想必对这箱子很是好奇。”
“修仙者?!”不知谁倒吸一口冷气,惊呼声在厅内炸开。
厢房暗处传来后刃摩擦声,显然是埋伏的弟子因震惊而失态。
五夫人王氏脸色骤变,昨日她亲自带人监视,竟被对方察觉?
可当她看到张铁施展储物法术,突然又释然了。
能在凡人堆里行走的修仙者,岂是她能窥探的?
韩立却心头一紧。
出发前明明与张铁约定,不到万不得已不暴露修仙者身份。
此刻张铁突然展露手段,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张铁屈指弹向木箱,箱盖“咔嗒”弹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尸臭与药味的气息喷涌而出,熏得厅内众人下意识后退。
只见箱中白骨泛着点点诡异的青黑灰色,一眼看去,像是身中剧毒而死。
“几位师娘应已猜到。师父他......”张铁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已仙逝多年。”
“弟子此番,只为送他魂归故里。”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良久,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五夫人王氏。
这位掌管墨府暗卫多年的女子,此刻竟如断线风筝般扑到木箱前:“老爷!你走得好惨啊——”
她的哭喊带着撕裂般的颤音,发髻散落的青丝垂落在白骨上,更显凄厉。
墨玉珠瘫倒在软垫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染湿了衣襟上的牡丹刺绣;
三夫人刘氏扶着桌角干呕不止,昨日还夸赞韩立的手此刻抖得拿不稳绢帕;
最小的墨彩环直接跌坐在地,撕心裂肺地喊着“爹爹”,往日的俏皮劲儿荡然无存。
张铁轻扯韩立衣袖,两人如鬼魅般退出正厅。
厚重的雕花木门缓缓闭合,将满室悲号隔绝在内。
门外廊下,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晃,发出细碎的呜咽。
“张哥,那些真的是......”
韩立盯着自己昨天与吴剑鸣交手的青石板,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张铁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喉结滚动了一下:“你该想到的,能布置出那等血祭阵法的,除了师父还能有谁?”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韩立苦笑:“当年他教我们医术时的模样,我总以为......”
话音戛然而止,被一阵突然响起的哭声打断。
张铁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说起来,昨夜你和彩环那丫头......”
韩立黑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泛着不正常的绯色:“张哥!你别胡说!我不过给了她几颗驱虫的萦香丸!”
“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合适。”
他慌乱地摆手,却没注意到自己这心虚的样子,却是欲盖弥张。
张铁挑眉,目光扫过韩立局促的模样:“是么?确实有点不合适。”
“他是师父,我们是徒弟。”
“带着师父的尸骨来报丧,确实不该说男女之事。”
“不过,等一会儿,你最好还能这么想。”
韩立望着师兄的背影,满心疑惑,却只能快步跟上。
夕阳将墨府的飞檐染成血色,张铁正擦拭佩剑时,忽闻门环轻响。
汤二身着麻衣,捧着的孝子服白得刺目。
“几位夫人有请。”老管家垂着眼帘,声音里带着几分喑哑。
张铁默不作声地接过孝衣,粗麻布料蹭过掌心,仿佛触到了墨大夫冰冷的尸骨。
转过回廊时,他撞见同样一身素白的韩立。
少年鬓角还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外头回来,两人对视一眼,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推开正厅大门,浓重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却掩不住底下隐隐的骨臭。
原本富丽堂皇的厅堂已化作灵堂,金丝楠木棺椁泛着冷光,正中高悬的“奠”字像是用血写成。
两侧挽帐随风轻摆,灵幡上的大字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四位夫人瘫坐在蒲团上,墨玉珠的帕子早已哭湿成团,墨彩环红肿的眼睛还盯着棺木,抽噎声断断续续。
张铁与韩立二话不说,重重跪下行大礼。
青砖硌得膝盖生疼,严氏强撑着起身回礼,发髻上的白绒花簌簌颤动,眼中满是血丝。
“师娘节哀。”张铁直起身子,望着棺木上的龙纹雕刻,“望师娘们保重身体。”
严氏盯着他的脸,突然冷笑一声:“张铁,上午只顾着伤心,倒忘了问——”
她抓起案上的孝杖重重杵地,“我夫君究竟是怎么死的?”
张铁垂眸看着自己沾满尘土的鞋尖,心中暗叹。
这质问早在预料之中,却仍是棘手。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子不言父过,墨师虽非生父,却有授业之恩。有些事......”
他顿了顿,瞥见五夫人王氏攥紧的拳头,“还望师娘们莫要为难弟子。”
厅内骤然死寂。四位夫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惊疑。
她们设想过无数种答案,或是蛮横无礼,或是花言巧语,甚至设想过张铁会大打出手,唯独没料到竟是这般说辞。
墨大夫行事狠辣,树敌无数,她们甚至已做好听闻他横死的准备,可张铁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倒像是藏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秘密。
三师娘刘氏突然止住抽噎:“张铁,你既知夫君已逝,为何昨日进府却隐瞒不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久哭之人的虚弱,却掩不住质问的尖锐。
张铁目光扫过灵堂角落:“墨府如今内忧外患。若昨日贸然说出噩耗。”
他冷笑一声,袖中突然甩出几张卷曲的纸条,“今早辰时到未时,我与韩立拦下的密信就有七封。”
话音未落,韩立也抬手掷出个染血的木管,三只信鸽的尸体扑簌簌落在青砖上,翅膀还在微微抽搐。
墨府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五夫人王氏,掌管暗卫多年的她此刻脸色煞白。
“诸位莫要错怪五师娘。”张铁的声音像淬了冰,“有些手段,岂是凡人能防?”
四师娘严氏猛地抓住孝杖,勉强撑起身子:“你是说......”
“修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