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受到的冲击比较大，那之后有一年多的时间，我的精神状况都不算稳定。我住进了疗养院，接受了专业治疗，算是逐渐走出了那件事带来的阴影吧。但其实我的一部分永远的留在了那座废弃的码头上。每当夜晚降临，我都会回到那个清晨，回到那场真实发生的噩梦中。”

蒋慧慧结束了讲述，面前的烟灰缸中多出了好几根烟蒂，好在办公室的窗户一直开着，屋内只飘着淡淡的香烟的味道。她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此时已经是临近11点，这栋建筑坐落的街道静谧无声，对面的那栋楼就只有一扇窗户还亮着灯，固执的不肯熄灯入眠。

那究竟是长相相似的人还是重返人间的鬼呢？蒋慧慧又抽了口烟，眼前浮现出自己亲手拍下的照片中的高大男子。你应该是鬼吧？不然怎么连疤痕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可如果是鬼的话，为什么和我一样都变老了呢？光滑的皮肤被岁月刻上了皱纹、染上了沧桑。

鬼也会变老吗？还是说鬼城县的表象只不过是我心中想象的他的投影呢？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蒋慧慧陷入了沉思，走过的地方越多，她越觉得自己的渺小与无知。

无论那是鬼，还是内心渴求在现实的投影，亦或只是单纯的长相相似，都不重要了，她只是想再看一眼那个人，哪怕只有一眼。

“蒋小姐，你想听听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吗？”

“原来这一千块钱不光是我说，也需要你来说呀。”

面对蒋慧的调侃，侯伟苦笑了几声，“毕竟您点的是咨询套餐，不能光您一个人说。我怎么也得发表点见解，免得您去消费者协会告我。”

“那就让我听听你价值一千块的高见吧。”

“您几个小时前用相机无意中拍下的那个神似王松的人，存在两种可能。”

“我知道，要么是长相相似，要么是鬼。”

侯伟摇摇头：“我不了解这世上有没有鬼，也不知道鬼能不能被你那台昂贵的相机拍下来。这些我都没调查过，也就没有发表言论的权利。我只从我掌握的相关知识做出我的判断。您可以当一乐听，而且最好把这当成乐子。”

“你越这样说，我就越好奇了。这该不会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吧？别担心，钱付给你了，我不会要回来。”

侯伟笑了笑，表情认真的说：“我说的两种可能是不包括鬼这种选项。”

“那是什么？”蒋慧慧好奇的问。

“一是您刚才说的，您只不过是在今天晚上碰巧在街上碰巧的遇见了一个碰巧和您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碰巧撞脸了。”

“还碰巧的在眼角处有同样的疤痕。”蒋慧慧补充道。

“没错，这完全可以用碰巧来解释。毕竟这世界上撞脸的人不计其数。即便是连疤痕都碰巧一致，也没什么说不通的。不是有人经常说这世界就是大概率发生小概率事件吗？羊上树都可能，更何况是人撞脸？”

“你的第二种假设最好对得起那1000块钱。”蒋慧慧语含讥讽的说。

“值与不值，就看您如何判断了，我只说我的看法。”侯伟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他眯着眼看着自己吐出的白烟。“那就是王松本人。”

蒋慧慧先是一愣，随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可能是他！他16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

“您真的亲眼看到了吗？”

蒋慧慧眉头紧皱，直勾勾的盯着侯伟，“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您的描述是16年前发生的事实经过，那您是没有亲眼看到王松遇害身亡的一幕。”

蒋慧慧缓缓坐回到椅子上，若有所思的说：“如果你要是咬文嚼字的话，那的确不算错。王松遇害时，我人在我自己住的集装箱里，我的确是没有看到那个戴小丑面具的杀人犯是如何将王松杀死、又将他毁容的。当我看到王松的尸体时，凶手已经跑去开卢瑟夫的吉普车了。”

“这里就有个疑问了，您看到的真的是王松的遗体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蒋慧慧错愕的瞪圆了眼睛。

“字面意思，您看到的那个被毁容了的尸体，真的是王松吗？”

“我！当然是他！怎么可能不是他？”

侯伟继续问：“那您是从何判断那具尸体是王松的呢？”

“当然是因为！因为他穿的衣服！还有他的体型，还有......还有——”

“还有发型和发色，是吧？”

“对呀，那肯定就是王松。”

侯伟摇摇头：“衣服可以脱下来穿在别人身上，体型的话只要大致相仿就好，至于发型和发色，您说过王松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金色，而在那群同行者中还有一个人的头发是金色的。”

蒋慧慧眨了眨眼，“你是说卢瑟夫？他的头发的确是金色的，但——”

“但两个人身形相似，年龄相仿，甚至连外貌都很相近吧，毕竟您说过卢瑟夫和王松都是高大英俊，而且王松的长相偏混血。连艾米丽初识时，都没想到他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蒋慧慧无言以对，她呆呆的看着吞云吐雾的侯伟，被这几句话说的大脑宕机。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所以你怀疑那具遗体不是王松的，而是有人把王松的衣服换到了卢瑟夫的尸体上？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当然是为了让你产生混淆。”

“就为了迷惑我？”

“没错，您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至少是明面上的——您的证词就是这起案件的真相。凶手迷惑您的目的，就是要借您之口让世人承认凶手亲手写下的真相。”

“我、我听不懂你这话究竟什么意思？什么叫借我之口讲述真相？”

“很简单，按照我这个逻辑，您在王松的集装箱中看到的不是王松本人，而是套着王松衣服的卢瑟夫，而且为了让您辨认不出来，凶手还将卢瑟夫的脸给破相了。做这一切的人就是为了让您将卢瑟夫的尸体认成是王松。直观的去想，谁会从这件事中获利呢？谁获利，谁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