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乌镇起波澜
第10章 乌镇起波澜
二十里路,对于身负毒伤、内力滞涩的楚临风而言,漫长如同跋涉了整个寒冬。每一步踏在泥泞或碎石铺就的小路上,都牵扯着右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和体内“腐骨青”余毒带来的阴冷滞涩。沈青鸢在前引路,青色的身影在秋日午后略显萧瑟的田野和疏林间穿行,步履轻盈,踏雪无痕,仿佛足不沾尘。她并未回头,也未搀扶,只是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恰好能让楚临风跟上却又不至于失散的距离,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
当那座傍水而建、被岁月侵蚀得灰扑扑的江南小镇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日头已经西斜。
乌镇,如同它的名字,灰瓦白墙浸染在淡金色的夕照里,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纵横交错的河道如同小镇的血管,水面漂浮着枯叶和杂物,泛着黯淡的光泽。几座石桥横跨河上,桥身爬满了深绿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水腥气、晒干的鱼虾味、炊烟,以及一种陈年木头和湿气混合的、挥之不去的陈旧气息。
沈青鸢并未走正街,而是熟稔地拐入一条狭窄、潮湿、青石板已被磨得光滑凹陷的背街小巷。巷子两旁是低矮的民居,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黄的土胚。木质的门窗大多紧闭着,偶尔有一两扇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线和老人压抑的咳嗽声。巷子深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巷子尽头,临河的一侧,有一间不起眼的单层小院。院墙是半截青砖半截土坯垒成,墙头爬着几株枯黄的藤蔓。一扇黑漆剥落、显得颇为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楣上方,一块同样老旧、边缘磨损的木牌上,用墨笔写着两个还算清晰的小字,“回春”两个字。
这里便是沈青鸢口中的“回春堂”药铺?楚临风心中微动,目光扫过那紧闭的木门。看来并非开门营业之地,更像是一处私宅或库房。
沈青鸢并未叩门,而是从腰间取出一枚小巧的、形似柳叶的黄铜钥匙,插入门侧一个不起眼的锁孔,轻轻一旋。“咔哒”一声轻响,门栓弹开。她推开木门,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各种干草、根茎、矿物气息的、复杂而清苦的药香扑面而来,瞬间压过了巷子里的湿腐气。
“进来。”
沈青鸢侧身让开一步,声音依旧清冷。
楚临风强忍着伤痛和疲惫,迈过门槛。小院内果然别有洞天,院子不大,却异常整洁。青石板铺地,缝隙里不见杂草。三面是低矮的房屋,窗明几净。院中一角,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竹匾,里面摊晒着各种形态、颜色各异的药材,在夕阳下散发着各自的干香。院墙角落,一口青石水井旁,几株耐寒的草药依旧青翠。整个小院笼罩在浓郁而宁静的药香里,仿佛与外面那个灰扑扑、湿漉漉的乌镇隔绝开来。
正对着院门的那间屋子门开着,里面光线稍暗,隐约可见一排排顶到屋顶的巨大药柜,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写满药名的黄纸签。一股陈年木料和药尘混合的气息从里面飘出。
“这边。”
沈青鸢并未走向药房,而是引着楚临风走向右侧一间相对独立的厢房。推开房门,里面陈设简单到了极点。一床,一桌,一椅,一个脸盆架,仅此而已。但异常干净,被褥浆洗得发白,木桌木椅擦拭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和阳光晒过的味道。
“你在此处休息,莫要随意走动,伤口不可沾水。”
沈青鸢指了指那张铺着干净粗布床单的木床,语气如同下达医嘱,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或寒暄。
“我去备药。”
楚临风此刻也无力多言,毒伤和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他默默走到床边坐下,将背后的秋水剑解下,轻轻倚靠在床脚。冰冷的剑鞘触手,带来一丝熟悉的慰藉。沈青鸢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不知哪家妇人呼唤孩童归家的悠长尾音,以及远处河道里摇橹的欸乃声,更衬得这方寸之地格外安静。楚临风靠在床头,闭上眼,试图调息。然而,右臂伤口处那被药膏灼烧中和后的余痛,以及体内“腐骨青”阴毒带来的滞涩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脏腑间虽被“清心玉露丸”暂时稳住,但内力运转依旧艰涩不畅,如同河道中塞满了淤泥。
时间在寂静和隐痛中缓慢流逝,窗外天色由淡金转为昏黄。终于,房门被轻轻推开。沈青鸢端着一个粗糙的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颜色深褐、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药汤,还有一小碟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同样难以下咽的黑色药膏。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声音平淡无波道:“内服,趁热。外敷,换药前需净手。”
楚临风睁开眼,看着那碗散发着难以言喻苦味的药汤,没有犹豫,端起来一饮而尽。滚烫的药汁如同岩浆般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痛,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和鼻腔,让他眉头紧锁,几乎呕吐出来。但他强忍着,硬生生咽了下去。随即,他解开右臂的布条,露出那处涂抹着深褐色药膏、边缘依旧泛着黑紫色的伤口。按照沈青鸢的要求,他用盆架上的清水仔细洗净双手,再用干净的布巾擦干,然后挖起那黑色药膏,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依旧是那混合着灼烧、腐蚀和冰寒的剧痛,但他咬牙忍住,额头上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青鸢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完成这一切,如同一个沉默的监工。直到楚临风重新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伤口,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道:“毒已暂时压制,但不可妄动内力。安心静养,明日辰时,施针祛毒。”
楚临风包扎好伤口,靠在床头,感觉体内那翻江倒海般的绞痛确实平息了不少,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丝。他看着眼前这个神秘、清冷、医术通神却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女子,心中的疑团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沈姑娘。”
楚临风斟酌着开口,声音因药力作用略显沙哑,目光带着探究。
“今日林中,多谢援手。姑娘……似乎对那镜湖一带颇为熟悉?”
楚临风刻意提及镜湖,目光紧紧锁定沈青鸢青纱后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沈青鸢正在收拾药碗和药膏碟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她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眸子迎上楚临风的目光,依旧深不见底,如同古井无波。
“初来乍到。”
她的回答简洁得近乎吝啬,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为寻七叶星兰,略知路径而已。”
“那……林中那个疯癫老丐。”
楚临风不死心,继续追问,语速刻意放缓。
“姑娘可曾见过?他似乎……对这镜湖旧事,颇有些疯言疯语。”
“流云散,惊鸿走”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舌尖滚过,却终究没有直接吐出。
沈青鸢将空碗和药碟放回托盘,动作流畅自然。她端起托盘,转身欲走,闻言脚步略停。青纱遮掩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黄的室内光线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微澜般的波动,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疯丐?”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镇上也有人见过。常在废园破庙出没,疯言疯语,不足为信。不过……”
她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镜湖的方向,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捉摸的意味。
“此人疯癫是真,但眼神浑浊深处,偶有精光闪过……倒不像寻常痴傻之人。”
言罢,她不再停留,端着托盘,转身走出了厢房,顺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不像寻常痴傻之人……”
楚临风咀嚼着沈青鸢最后那句话,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她明显在回避镜湖的话题,但对那疯丐的评价,却又透着一丝耐人寻味。她到底知道多少?她的出现,真的是巧合吗?
疑问如同藤蔓缠绕心头,但他此刻身体虚弱,内力难聚,强行思索反而加剧了眩晕感。窗外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小镇零星亮起了灯火,昏黄的光晕在湿冷的空气中晕开。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只能暂时压下纷乱的思绪,和衣躺下。右臂的剧痛和体内的阴寒在药力作用下渐渐变得麻木而遥远,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强烈的口干舌燥和腹中饥饿将楚临风从昏沉的睡梦中唤醒。窗外天色微明,已是第二日清晨。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臂,剧痛依旧,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麻痹感似乎又减轻了一丝。脏腑间也舒坦了许多,内力虽仍滞涩,但至少能缓缓凝聚一丝,在经脉中艰难流转。
沈青鸢尚未过来施针,楚临风起身,走到脸盆架前,用冰冷的井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寒意让他精神一振。腹中饥饿感更甚,他推门走出厢房。
小院里,晨光熹微,薄薄的雾气在药材竹匾间缭绕,药香混合着清晨的湿气,格外清冽。沈青鸢的房门紧闭着,显然还未起身。楚临风不愿打扰,便轻手轻脚地拉开院门,打算去镇上寻些吃食。
乌镇的清晨,比昨日黄昏更显破败和嘈杂。狭窄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大多还未开门,只有几家卖早点的摊子支起了炉灶,蒸腾着白色的热气,散发出包子和油条的香气。河水在晨光下泛着浑浊的绿光,几只乌篷船慢悠悠地驶过,船夫打着哈欠。空气中混杂着河水的腥气、食物的味道、还有隔夜垃圾的腐臭。
楚临风寻了一处临河的简陋粥铺,要了一碗清粥,两个馒头,默默地坐在油腻的条凳上吃着。粥很稀,馒头有些发硬,但他吃得很快。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镇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些早起谋生的苦力、渔民和妇人,脸上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被生活磨砺出的疲惫与麻木。
就在他快要吃完时,一阵突兀的、刺耳的喧哗声从街角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平静。
“小娘子,躲什么呀?陪哥哥们乐呵乐呵。”
“就是,瞧这水灵劲儿,在这破地方卖花可惜了。”
“来,让哥哥摸摸这小脸……”
伴随着几声粗鄙下流的调笑,是女子惊恐的尖叫和带着哭腔的哀求。
“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
楚临风眉头猛地一皱,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卖花的竹篮被打翻在地,几支白色的栀子花散落在泥泞的青石板上,被几只沾满泥污的靴子踩踏得不成样子。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衫、梳着两条粗辫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被三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围在街角。少女脸色惨白,眼中噙满泪水,双手死死护在胸前,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那三个汉子,穿着统一的、沾满油污的靛蓝色短褂,敞着怀,露出里面脏兮兮的汗衫。一个个歪眉斜眼,满脸横肉,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气。为首一个满脸络腮胡、敞着胸毛的壮汉,正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淫笑着去摸那少女的脸蛋。另外两个则一左一右,堵死了少女的退路,嘴里不干不净地起着哄。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有的面露不忍,有的加快脚步低头匆匆走过,还有几个闲汉远远地站着看热闹,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粥铺的老板也缩了缩脖子,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镇三江的人……又出来祸害人了……”
旁边一个挑着菜担子的老农,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畏惧,挑起担子就要绕道走。
镇三江,楚临风眼神一冷。这个名字,在茶寮老掌柜口中曾出现过,与黑水堂似乎有所勾连。再看那三个汉子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的模样,显然在这乌镇是横行惯了的地头蛇。
那络腮胡壮汉的脏手,眼看就要碰到少女惨白的脸颊。少女绝望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靛青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粥铺的条凳上弹射而起。带倒了身前的矮桌,碗碟哗啦一声摔落在地。
楚临风动了。
右臂的剧痛和体内的余毒,在这一刻被他强行压下。胸中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源自血脉的侠义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喷薄而出。他身形如电,瞬间掠过数丈距离,直扑街角。
“住手。”
一声低沉而充满怒意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街角炸响,震得那三个地痞和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一愣。
那络腮胡壮汉的手停在半空,愕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靛青粗布短打、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锋的年轻男子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股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镇三江大爷的闲事?活腻歪了?。”
络腮胡壮汉先是一惊,随即看清楚临风只是孤身一人,且身形并不算魁梧,脸上顿时露出狰狞的凶相。他猛地收回摸向少女的手,钵盂大的拳头带着一股恶风,毫无花哨地朝着楚临风的面门狠狠砸来。势大力沉,显然有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另外两个地痞也反应过来,怪叫一声,一左一右,挥舞着拳头扑了上来。
面对三面夹击,楚临风眼中寒光一闪。他深知自己右臂带伤,不可硬撼,更不宜久战。必须速战速决。
流云剑法,行云流水。
他没有拔剑,对付这等货色,空手足矣。只见他身形猛地一晃,如同风中柳絮,又似溪流遇石,极其巧妙地避开了络腮胡壮汉势大力沉的正拳。同时,他左手五指并拢,化掌为指,指尖凝聚一丝精纯内力,如同穿花蝴蝶,快若闪电般在壮汉砸空的右手腕脉上轻轻一拂。
这一拂,看似轻柔无力,实则蕴含了流云剑法“卸”字诀的精妙。一股阴柔的巧劲瞬间透入。
络腮胡壮汉只觉自己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猛拳,仿佛砸在了一团滑不留手的棉花上。所有力道瞬间被引偏、卸开。更有一股奇异的酸麻感顺着手腕经脉窜入手臂。他怪叫一声,庞大的身躯竟被自己失控的拳劲带得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楚临风身形毫不停留,如同行云流水般顺势一转,避开了左侧地痞捣向他肋下的拳头。同时,左腿如同鞭子般无声无息地弹出,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右侧地痞的膝盖外侧阳陵泉穴上。
“啊。”
右侧地痞只觉膝盖如同被钢针狠狠扎入,剧痛混合着酸麻,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楚临风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脚下步伐玄妙,身形在三人笨拙的攻击缝隙间穿梭游走,飘逸灵动,不带丝毫烟火气。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点在对方的关节、穴位或发力薄弱之处。或卸力,或点穴,或绊腿。
“砰。”
“哎哟。”
“噗通。”
短短几个呼吸间,令人眼花缭乱的青色身影晃动中,伴随着几声闷响和痛呼。
那络腮胡壮汉被自己的力道带得一头撞在旁边的土墙上,撞得灰头土脸,头晕眼花。左侧地痞被楚临风一个巧妙的肘击顶在软肋,痛得蜷缩成虾米,倒地哀嚎。右侧地痞则抱着剧痛的膝盖,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三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地痞,此刻如同滚地葫芦,狼狈不堪地倒在泥泞的青石板上,呻吟不止。
整个街角,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那些远远看热闹的闲汉,脸上的猥琐笑容僵住了,张大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缩在墙角、原本绝望哭泣的卖花少女,也停止了抽泣,呆呆地看着那个挡在她身前、如同青松般挺立的靛青色背影。
短暂的寂静后……
“好。”
“打得好。”
“这帮天杀的混账,早该有人收拾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围观的镇民中猛地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充满快意的喝彩声。叫好声此起彼伏,看向楚临风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楚临风微微喘息着,右臂伤口因刚才的剧烈动作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他强忍着,没有去看地上的地痞,而是转向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卖花少女,声音尽量放得平和道:“姑娘,没事了,快些回家吧。”
少女如梦初醒,看着楚临风苍白的脸和关切的眼神,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但这次是感激的泪水。她慌忙捡起地上散落、已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栀子花,对着楚临风深深鞠了一躬,哽咽道:“谢……谢谢恩公。”
然后抱着破篮子,像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跑进了旁边的小巷,消失不见。
楚临风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心中稍安。他正欲转身离开,目光却无意间扫过街对面。
在对街一家挂着“陈记铁匠铺”幌子的铺子门口,阴影里,一个穿着普通灰布短褂、头戴斗笠、正佯装挑选农具的中年汉子,似乎“恰好”抬起头。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楚临风清晰地看到,那汉子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锐利地扫过自己,尤其是在他负于背后、被靛青布包裹着的秋水剑剑柄形状上,停留了那么极其短暂、却绝对不善的一瞬。
随即,那汉子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迅速低下头,放下手中的锄头,转身混入清晨渐多的人流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楚临风的心,猛地一沉。
黑水堂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