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手机屏幕还亮着小叶发来的消息。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洒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斑。程澈已经走在我前面几步远了，她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健，像是从不怀疑下一步会踩空。

“你刚才说得对。”她头也不回地说，“那家AI公司的事情，得慎重。”

我收起手机快步跟上，“你觉得他们是在利用我们？”

“不是利用。”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我，“是互惠互利。但我们要确保自己不会成为数据模型里的一组样本。”

会议室里，周扬正和对方的技术负责人讨论合作框架。白板上写满了术语和流程图，看起来像是一场严肃的技术谈判。但实际上，这场会议的核心问题很简单：我们能不能教会AI“感同身受”？

“你们的客服团队，愿意参与我们的神经网络训练吗？”对方抛出了这个问题。

程澈坐在会议桌一端，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可以，但有条件。”

技术负责人挑眉，“说说看。”

“第一，所有数据必须经过脱敏处理。”她说，“第二，参与训练的员工需要签署知情同意书，并获得额外补偿。”

对方沉吟片刻，“这些我们可以接受。”

“第三。”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些，“我们会保留一套完整的反馈机制，用于评估AI模型的情感识别能力是否真正符合人类标准。”

会议最终达成初步意向。走出科技园区时，天色已晚，街边的小店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程澈忽然拐进了一家便利店，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杯热饮。

“给你的。”她把其中一杯递给我，“别嫌弃牌子老。”

我接过杯子，指尖感受到温度。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卫衣口袋里露出一角纸张——是今天会议记录的复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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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回到了那家私立医院。院长亲自接待了我们，态度比上次更加亲切。她领我们参观了心理诊疗区，墙上贴着各种心理咨询热线和情绪管理技巧海报。

“我们打算在产前检查中加入心理筛查项目。”她一边走一边说，“你们的服务将作为配套环节嵌入整个流程。”

我注意到诊室角落里摆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我们设计的客户满意度调查问卷。

“你们打算怎么培训客服人员？”她问。

“我们会安排一对一辅导。”程澈回答，“同时也会定期收集患者反馈，优化服务内容。”

院长点头，“很好。我希望这次合作不仅仅是商业行为，更是一种社会责任。”

签约仪式定在三天后。那天早上，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医院，发现程澈已经在前台登记处帮忙整理资料。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头发束在脑后，显得格外干练。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她抬头看见我。

“想确认一下合同细节。”我把文件夹放在桌上，“还有，那个AI项目的后续跟进，我们需要再开个会。”

她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院长走了过来。签约仪式开始了，双方代表在合同上签字盖章，闪光灯此起彼伏。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程澈微笑着与院长握手，忽然想起三年前我们在警局外的那个雨夜。

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会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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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正式落地后，公司内部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新项目的启动。我和程澈各自负责不同的模块，她在医疗板块协调资源，我在技术部门对接系统升级。每天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连吃饭时间都成了临时会议。

“林深，这个数据分析报告你看了吗？”实习生小叶递来一份文件，“用户反馈中有几个高频词，可能是潜在需求。”

我翻开报告，果然看到“焦虑”“失眠”“压力大”等关键词频繁出现。

“把这些分类整理出来。”我对她说，“回头交给培训组做参考。”

小叶应声离开，我抬头看向办公室另一侧。程澈正对着电脑打字，眉头微微皱起。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来冲我笑了笑。

“你在看什么？”她问。

“看你是不是又要熬夜。”我说。

她轻哼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容易失眠？”

下班时，她突然提议去吃火锅。我们找了家街角的老店，锅底刚热起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往里面扔了一大把毛肚。

“你知道吗？”她一边搅拌汤锅一边说，“那个AI公司的创始人，以前是我们学校的师兄。”

我愣了一下，“哪个学校？”

“就是我们大学。”她夹起一片涮好的牛肉放进碗里，“他比我高两届，当年还是辩论队的主力。”

“所以你是故意选这家公司的？”我试探性地问。

她没有否认，“我觉得他们提出的方案有潜力，而且……”她顿了顿，“我想看看，我们教出来的AI，会不会有一天比人更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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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第一批客服人员开始参与AI模型训练。我们在公司会议室里设置了专门的测试环境，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台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各种对话模拟场景。

“记住，不要刻意表现。”程澈在开场时提醒大家，“就像平时接待用户一样，自然回应就好。”

测试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某个下午，一个客服突然站起来打断了流程。

“这不对劲。”她说，“这些对话太假了。”

我们凑过去看她的屏幕，发现系统生成的用户留言明显带有诱导性，像是在刻意引导客服做出某种特定反应。

“他们在筛选数据。”我低声说，“只留下符合他们预期的部分。”

程澈的脸色变得凝重，“我们必须重新审核他们的训练集。”

那天晚上，我们再次联系了那家AI公司，要求查看完整的原始数据。对方起初有些迟疑，但在我们的坚持下，最终答应提供。

深夜的会议室里，灯光昏黄，电脑屏幕泛着冷光。我们逐条翻阅那些被隐藏的数据，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系统正在学习如何“模仿共情”，而不是真正理解情绪。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程澈合上笔记本，声音很轻。

我看着窗外的城市灯火，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当我们试图用技术复制人性时，会不会反而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程澈忽然笑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处理投诉用户的时候吗？”

我点头，“你说过，每一条投诉背后，都有一个等待被听见的声音。”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也许我们该重新定义‘共情’这个词。”

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句话像是某种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