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紧手中的文件夹，直到指节泛白。投资人最后那句话像根针扎进心脏，会议室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氧气。

“你们觉得，这样的扩张计划，值得我们投资吗？”

程澈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轻轻放下水杯，金属勺柄磕在玻璃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想起三年前她刚入职时，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打断了一场即将失控的争吵。

“张律师提到的问题确实存在。”她的声音平稳得不像话，“但这些问题不是无法解决的障碍，而是需要调整的方向。”

投资人挑眉，“说说看。”

“医疗类客服服务的资质问题，我们已经在申请扩展业务范围，预计两个月内能完成变更。”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跨境数据传输方面，我们愿意配合进行安全评估，并且可以将核心服务器迁移到本地。”

我接过话头，“至于技术架构，我们正在与第三方平台沟通认证事宜，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更换为其他合规系统。”

投资人和律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起来像是临时补救措施。”张律师慢条斯理地说，“而不是成熟的商业计划。”

程澈忽然笑了，“您说得对。我们的计划确实不够成熟，因为市场变化太快了。”

她点开平板电脑，调出一串数据，“去年这个时候，母婴行业的客服需求增长率是18%，现在是34%。三个月前我们制定计划时，心理疏导型服务还是蓝海，现在已经有五家新公司入场。如果我们现在不加快步伐，等到审批流程走完，可能连入场资格都没有了。”

投资人沉默了几秒，“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需要合作伙伴。”程澈直视对方的眼睛，“不只是资金上的支持，而是能在政策、资源、技术上给予帮助的战略伙伴。”

会议最终没有达成明确的投资意向，但至少对方答应会继续跟进我们的进展。走出咖啡厅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程澈解开西装最上面一颗纽扣，长出了一口气。

“你刚才说得没错。”我看着她，“但我们真的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吗？”

“当然。”她扬起嘴角，“只不过……不能只盯着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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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们在会议室里摊开了整张城市地图。

“这里。”程澈用红笔圈住西南片区，“政府最近在推文创园区，有不少新兴企业落户，说不定能找到技术合作方。”

我指着东部工业区，“这边有几家大型物流公司，如果他们想拓展电商业务，可能会需要客服外包。”

“思路不错。”她抽出一份资料，“但我更在意的是这些——”她指向几行加粗字体，“市里刚出台新规，要求重点行业必须配备心理健康咨询服务。这三家医院正好在试点名单上。”

我翻着材料皱眉，“公立医院的合作门槛很高。”

“那就从私立开始。”她已经打开手机拨号，“我记得小叶的表姐在一家民营妇产医院做行政主管。”

谈判比预想中顺利得多。这家私立医院刚拿到一笔风投，正愁找不到合适的配套服务商。院长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听完我们的方案后沉吟片刻，忽然问：“你们之前做过类似项目吗？”

“没有。”我坦白道，“但我们可以根据贵院的需求定制开发。”

“哦？”她饶有兴趣地看向程澈，“那你呢？”

“我在上一家公司接触过医疗类客服培训。”程澈的回答滴水不漏，“不过林深说得对，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尝试。”

院长忽然笑起来，“知道为什么我会见你们吗？”

我们摇头。

“因为我女儿就是你们的客户。”她从包里拿出手机，“上周她半夜给客服发消息说自己失眠焦虑，结果收到一封长达三千字的回信，还附带了冥想音频和呼吸训练指南。她说那是她人生中最温暖的一次网络对话。”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个深夜回复的匿名咨询。

“所以……”院长把手机收好，“我想看看，这种温度能不能复制到更多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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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程澈带着周扬去了城南的科技园区。

我是在当天傍晚接到她的电话的，背景音嘈杂得像是在地铁站。“找到一家有意思的企业。”她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做AI情绪识别系统的初创公司，创始人是清华博士。”

“他们愿意合作？”

“还在谈。”她顿了顿，“但他们有个条件——要测试我们的真人反馈机制。”

“什么意思？”

“他们想让我们的客服人员参与神经网络训练。”她压低声音，“用真实的共情反应优化他们的算法模型。”

我握紧手机，“你是怎么回应的？”

“我说要考虑一下。”她轻笑，“毕竟这意味着我们要教AI如何‘感同身受’。”

夜色渐浓时，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霓虹。楼下街角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热气腾腾地升到半空就散了。手机震动起来，是实习生小叶发来的消息。

【老师，表姐说她们医院愿意试一试】

【但有个要求，希望你们能亲自负责第一个月的服务】

我转身看向会议室，程澈正低头整理资料，卫衣袖口露出半截腕表，秒针走得又快又稳。窗外的风掠过写字楼，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裂痕般的水痕——昨夜的大雨还没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