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再出发
第111章 再出发
两日后。
黎明前的扬州城还笼罩在薄雾中,大运河东岸却已火光通明。
五百名黑甲军士手持长矛,在潮湿的河岸边围出半里见方的刑场。
新搭建的刑台高出地面三尺,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冷光。
河面上飘来的水汽混合着木料与铁锈的气味,在刑场四周弥漫开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城内就传来沉重的铁链拖地声。
五十一家被抄没世族的一千三百二十七口人,被粗铁链拴成长队,从扬州城南门缓缓押出。
打头的是徐家老太爷,这个曾经在扬州城跺跺脚就能让地皮颤三颤的老人。
此刻赤着双脚,雪白的中衣上沾满牢里的污秽。
他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铁镣就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看啊!那是徐家的老畜生!”
路边突然冲出个老妇人,将一篮子烂菜叶砸在徐老太爷脸上。
这仿佛是个信号,沿途百姓纷纷将准备好的秽物砸向囚队。
臭鸡蛋、烂菜帮子、甚至还有粪水,雨点般落在这些昔日权贵身上。
张家公子那张俊脸上还留着昨夜刑讯时的鞭痕,此刻又被一枚臭鸡蛋砸中,蛋黄顺着他的鼻梁缓缓流下。
当囚队蹒跚着来到刑台前,监斩官孙枭姬已经捧着名册等候多时。
她每念一个名字,就有军士将对应的犯人拖至运河边。
徐老太爷被按跪在地时,突然挣扎着抬头:
“我徐家世代忠良...”
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军士一脚踹在腰眼上,整个人扑倒泥泞的河滩上。
午时三刻,秦朗终于出现在刑台上。
他一身玄色劲装,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一千余名都梁军同时祭起屠刀,阳光下,刀刃反射的寒光连成一片刺眼的光幕。
“斩!”
刀光落下时,运河对岸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哭喊声。
那是被这些世家欺压多年的百姓,有人跪地痛哭,有人仰天大笑。
鲜血顺着无头的尸体流入运河,将岸边染红了三丈远。
当最后一颗人头滚落,秦朗缓步走到台前。
河岸两侧的百姓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青天”
紧接着这呼喊如同浪潮般在人群中扩散开来,最终化作震天动地的声浪,久久回荡在大运河上空。
血色未消的运河上,扬州府的战船缓缓驶近岸边。
秦朗一声令下,三万五千都梁军如潮水般涌上战船。
铁靴踏过染血的码头木板,甲板上很快布满暗红的脚印。
不到一个时辰,最后一艘战船的桅杆已消失在运河拐角处。
城墙上,马铭碌的官袍下摆沾着刑场飘来的血雾。
他身后一众属官面色惨白,有个年轻通判终于忍不住开口:
“知府大人……”
“就这么放这群逆贼离去吗?这五十一家大族的死……上面问下来,我们可怎么办……”
马铭碌看着染血的运河叹了一口气。
“不放他们走?我们一群文人还找他们麻烦不成?要不你领着衙役去追杀贼军?”
那名通判登时吓得不敢再言语半句。
“清扫江面吧,然后挑一艘快船前往应天府通禀程总兵,就说贼军已走,顺道还把扬州一万府兵也招降走了,目前扬州无一兵一卒,请他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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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军自大运河转至长江之上。
宝船甲板上。
秦朗负手而立,面前孙枭姬和孙枭杰激动不已。
“秦大人!今天杀的太痛快了!我娘当初在老家抚养我们兄妹几个的时候,就是被这帮满嘴仁义道德的勋贵们给逼死的!”
孙枭杰挥动着拳头,义愤填膺道:
“若当初知道秦大人干得是这番事业,孙某怎么也不会跟秦大人闹别扭!这种事,我孙枭杰怎么也得帮帮场子!”
孙枭姬也面目红光,激动不已。
往常,即使是她的父亲孙连城,也忌惮大族在地方上的影响,往往只逼迫他们提供军饷粮草,却不行屠戮之时。
秦朗笑了笑,微微颔首,未置可否。
孙枭杰却忍不住了,问道:
“秦大人,我们下一步去哪?”
“跟着家父征战多年,从未见过这般用兵的打法,秦大人真是令孙某大开眼界。”
“我们两万人出城,除了夺船那晚折损了一两百弟兄,我们的人居然越大越多了!如今居然有三万五千的队伍了!”
“秦大人,我马上写信给父亲,定要留在大人帐下好生历练!”
孙枭杰正欲继续开口,秦朗却突然抬手示意他噤声。
这位年轻的统帅目光凝重地望向波涛汹涌的江面,声音低沉而坚定:
“眼下局势危急,孙将军另有重任在身。”
说着,秦朗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储物戒指,在夕阳下泛着幽光。
“这里是一百万两现银与银票,”
他郑重其事地交代道,
“烦请转交顺王殿下,请他调遣山东驻军逼近徐州府及徐海道总兵驻地。”
顿了顿,秦朗又补充道:
“只需驻守半月即可。若徐海道出兵试探,立即撤军,不必交战。”
孙枭杰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望着秦朗。
一百万两白银,仅仅需要调动军队驻扎十五日,甚至不必与敌军交锋——
这简直是将白花花的银子拱手相送。
“秦大人...”
他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这...未免太让您破费了。”
话语间透着几分忐忑,生怕占了天大的便宜。
秦朗嘴角微扬,心道这孙枭杰还挺实诚。
“孙将军多虑了。”
他目光如炬,
“若能牵制徐海道十五日,我便可一举击溃包括淮扬道在内的四道联军。”
说着,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铿锵:
“事成之后,我许你此战头功。”
“届时无论是入我军中为将,还是助你训练五千真灵境精锐——”他顿了顿,掷地有声,
“任君挑选。”
孙枭杰闻言虎躯一震,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
“秦大人如此厚待,孙某万死不辞!”
他眼中精光闪烁,声音洪亮如钟:
“莫说这一百万两,便是让孙某赤手空拳回山东求见家父,也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秦朗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
“如此甚好。待船靠岸,你即刻率亲卫启程返回山东。”
说罢,他转头望向一旁静立的孙枭姬,语气忽然柔和了几分:
“至于你带来的其余将士...”他顿了顿,“就交由枭姬统领吧。”
“这丫头...”
秦朗眼中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总在聚灵境徘徊也不是办法,该好好调教一番了。”
话音未落,孙枭姬的俏脸已涨得通红,却又不敢反驳,只得低头绞着衣角。
江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方才肃杀的气氛。
半日后。
战船行驶到来安县。
大军趁着夜色,静悄悄地登岸涌入来安县城。
甫一上岸,孙枭杰便带着亲卫纵马北上,马蹄裹布,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与此同时,主力部队正沿着官道向都梁县方向有序推进,铁甲碰撞声被刻意压低,只余沙沙的脚步声在旷野中回荡。
江畔芦苇深处,数十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摇曳的苇叶紧盯着这一切。
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嗓音道:
“总兵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应天府确有内鬼。”
他阴冷一笑,
“那日总兵大人在大殿上故意泄露的军情,这么快就让贼军做出了应对。”
芦苇丛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怒骂声。
一个黑衣人咬牙切齿道:
“狗娘养的叛徒,竟敢出卖总兵大人!”
他狠狠折断手中的芦苇,
“等老子回应天府,定要把这叛徒揪出来,让他尝尝咱们'夜不收'的十八般手段!”
为首的黑衣人猛地抬手,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骚动立刻平息。
他声音低沉如铁:
“都给我闭嘴。”
夜风卷着他的斗篷
“总兵大人的军令要紧。”
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刀,月光在刀刃上流淌:
“待大捷之日...”刀尖指向远处行军的火把长龙,“这些叛徒,一个都跑不掉。”
芦苇丛重归寂静,只有数十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静静注视着远处的军队如飞蛾般,向着他们精心编织的罗网缓缓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