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死亡与终结(4k)
第39章 死亡与终结(4k)
篝火的最后一点火星,在清晨的风中熄灭了。
天亮了,狩猎小队再次出发。
在罗伯特的带领下,他们毅然偏离了原定的安全路线,向着荒野更深处、更未知的领域挺进。
连续四天,他们忍受着风沙弥漫的丘陵、穿过风声如鬼泣的干涸河床、顶着烈日穿越毒刺丛生的荆棘林地、跋涉在黄昏血色笼罩的戈壁滩。
每一天,女猎手都像最敏锐的鹰隼,不放过地面上任何一丝微小的痕迹。
技师则如同长在探测仪上,双眼紧盯着屏幕,在持续的嗡鸣声中,捕捉着代表生命迹象的、哪怕最微弱的热信号。
黄金船迈着规律的步伐。
罗伯特稳稳地端坐其上,那双超越年龄的锐利蓝眸,一遍遍扫视着远方荒凉、似乎永无尽头的地平线。
...
第十二天的傍晚降临。
狩猎小队依旧没有找到荒兽的踪迹。
这种曾在开拓时代成群结队、形成恐怖兽潮冲击人类据点的凶残巨兽,彻底从这片荒野蒸发了。
是它们进化缓慢,难以适应愈发恶劣的环境而濒临灭绝?
还是……那些山地人血腥祭祀的屠刀,已经将它们猎杀殆尽?
然而,并非没有希望。
第十二天清晨,在穿越一条古老的、龟裂如老人皮肤的干涸河床时,狩猎小队发现了一处异常——河床底部相对湿润的淤积泥沙上,赫然印着一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脚印。
它巨大得超乎想象。
足有四到五米长,宽度接近三米,在泥沙上形成一个深陷的、令人心悸的巨大凹坑。这个尺寸意味着,仅仅是它一只脚掌落地,就足以轻松覆盖一辆小型工程车。
女猎手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搏动——不是恐惧,而是狂喜!
她立刻蹲伏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手臂丈量这不可思议的尺寸,同时屏息分辨更多细节。
技师操控悬浮平台疾驰而至,探测仪对准巨坑发出急促的嗡鸣。
这绝非寻常生物的足迹。
在荒野上,能留下如此恐怖印记的,唯有荒兽。
线索!清晰!确凿!
他们终于捕捉到了荒兽的踪迹——有一头庞然巨物,就在附近。
...
就在技师激动地准备报告初步分析,女猎手试图追踪足迹延伸方向时。
罗伯特的声音斩断了所有动作:
“没有休整。”
“痕迹太新,气息未散。”
“它在移动,而且就在附近!”
蓝眸扫过队员,里面燃烧的不再是搜寻时的耐心,是狩猎者锁定猎物时的炽烈光芒。
“猎手,锁定方向!技师,生命扫描最大功率,覆盖前方扇形区域!冠军,前出警戒,随时准备接敌!”命令如同连珠炮般下达,精准、迅速,没有一丝犹豫,“黄金船,跟上!”
话音未落,罗伯特轻夹马腹。
黄金船赤红的方块头颅猛地抬起,发出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嘶鸣,随即迈开陡然加速的步伐,朝着女猎手瞬间指明的、脚印延伸的方向奔去!
蹄踏在干涸的河床上;
发出比平时更为急促、更具穿透力的“铿!铿!铿!”声。
队员们瞬间从发现线索的狂喜中惊醒,随即被领袖的决断点燃!疲惫、干渴、对夜晚的天然恐惧,在这一刻被更强大的意志力压服。
“明白!”女猎手迅速翻身上马,缰绳一抖,坐骑紧追黄金船而去。
她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刀,死死锁住地面上残留的、属于庞然巨物的痕迹。
技师此时顾不上太大的功率可能会对这圣殿供奉,用一件少一件的老古董造成损害
手忙脚乱却异常迅捷地将探测仪功率推到极限,屏幕上的扫描线疯狂扫动,发出高亢的嗡鸣。
他驱动悬浮平台,紧紧咬在队伍侧翼,目光在仪器和前方黑暗间飞速切换。
冠军低吼一声,动力长矛“嗡”地一声激活,矛尖亮起幽蓝的能量光芒。
他猛夹马腹,巨马发出一声嘶鸣,超越队伍,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壁垒,冲向前方。
盔甲在暮色中反射着最后一丝冷光。
狩猎小队,放弃了安全的篝火与休整,如一支淬火的利箭,在夜色彻底吞没荒野之前,射向了那头留下恐怖足迹的庞然巨兽!
罗伯特端坐于疾驰的黄金船之上,身影在浓重的夜色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那双燃烧着冰蓝火焰的眼眸,穿透黑暗,死死锁定了前方。
气温骤然降低,细小的寒霜在马蹄下凝结。
又被踏碎。
...
罗伯特的判断没有错:那头异常巨大的荒兽确实就在这附近。
事实上,他的判断也不会有错。
不再压抑的伪装之下,一项特殊能力浮现——他的“视野”穿透了黑暗与距离的阻隔。
一幅画面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中:
一只通体覆盖着厚重、仿佛凝固血浆般甲壳的荒兽,正在夜色中疾驰。
它的形态扭曲而狰狞,迥异于古籍记载的任何已知荒兽种类。
它的目标,是一头体型远逊于它的同类。
狩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血红荒兽纵身猛扑,在猎物凭借本能惊险闪避的刹那,它那原本收敛在甲壳缝隙中的、镰刀般锋利的巨爪骤然弹出,寒光撕裂黑暗,致命的爪刃精准地弥补了毫厘之差,更强横的体格携着山崩之势压下!
那头较小的荒兽甚至来不及哀嚎,便被恐怖的蛮力瞬间撕扯成两半。
然而,这并非为了果腹。
血红荒兽无视了仍在抽搐的残躯,只是再次探出利爪,如最熟练的屠夫,精准而冷酷地将猎物的头颅切下。
它狰狞的、布满骨刺与角质棱角的头颅上,那对猩红的竖瞳中,竟燃烧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近乎宗教般的狂热光芒。
它在祭祀!
仪式完成。
那对猩红的竖瞳猛地抬起,穿透了罗伯特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意识链接的方向。
它清晰地感受到了迫近的危险气息——那股冰冷、纯粹、带着绝对意志的威胁。
但它没有逃遁。
庞大的、覆盖着血痂般甲壳的身躯缓缓转向威胁来源的方向,如一座在月光下悄然苏醒的、由鲜血与骸骨浇筑而成的杀戮祭坛。
它在等待。
它要将这群胆敢踏入它狩猎场的不速之客,也变成献给那无上存在的祭品。
...
寒意骤然消退,黄金船的马蹄下不再凝结新的霜花。
罗伯特收回了穿透夜幕的“视线”——目的已然达到,再维持无意义。
冰冷的月光,无声地泼洒下来。
在惨白的月华笼罩下,那头血红荒兽的身影清晰地矗立在前方不远处的开阔地上。
它静立不动。
覆盖着血浆般甲壳的庞大身躯在月光下反射着幽暗、粘稠的光泽,仿佛刚刚从血池地狱中爬出。
那双猩红的竖瞳,如两点凝固的狱火,穿透黑暗,冰冷地、贪婪地,迎上了疾驰而来的狩猎小队。
...
没有咆哮,没有试探。
杀戮的意志在空气中碰撞的刹那,便是雷霆万钧的爆发!
血红荒兽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它如被弹射的血色陨石,四肢蹬地,龟裂的大地瞬间塌陷,目标直指黄金船背上的罗伯特。
“左侧!”罗伯特大喊。
黄金船赤红的方块躯体猛地向右前方一个匪夷所思的直角变向。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残影带着刺耳的尖啸,擦着黄金船刚才的位置狠狠砸落。
“轰——!!!”
碎石泥土炸开,原地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
荒兽那镰刀般的血红巨爪从弥漫的烟尘中缓缓抬起,爪尖滴落着粘稠的涎液。
“开火!”
“嗡——嗤啦!”冠军的动力长矛早已蓄势待发。
幽蓝的能量束撕裂夜幕,精准地轰向荒兽相对脆弱的侧颈关节。
与此同时,女猎手的特制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那对猩红的竖瞳。
然而——
“铛!铛!噗嗤!”
能量束在厚实的血痂甲壳上炸开一片焦黑,却只留下浅浅的凹痕。
爆矢箭更是被荒兽猛地一甩头,坚硬的骨棱轻易弹开,只有一支刁钻的箭矢擦过眼角,带起一丝粘稠的暗红血液,这微不足道的伤害,反而彻底激怒了这头巨兽。
“吼——!”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混合着痛苦与狂怒的咆哮终于炸响。
荒兽庞大的身躯猛地扭转,那条覆盖着骨刺的巨尾,像攻城巨锤一般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横扫而来。
范围之大,将技师脆弱的悬浮平台也笼罩在内。
“散开!”冠军怒吼,巨马嘶鸣着人立而起,他举盾硬撼。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冠军连人带马被恐怖的巨力砸得倒飞出去,沉重的合金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凹陷变形,巨马哀鸣倒地,冠军战士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要爬起。
悬浮平台险之又险地擦着巨尾边缘掠过,技师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碎石堆里,探测仪零件散落一地。
女猎手脸色煞白,却策马急进,张弓连射!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战场——月色下,那抹从队长身上升腾的奇异蓝光格外醒目。
他双目紧闭,脸色痛苦,但周身气势却在节节攀升。
十二日狩猎磨砺出的默契告诉她:队长在酝酿底牌,需要时间。
“该死,这荒兽强得离谱!”她心中暗骂,“老头的心得肯定吹牛了,这哪是单人能猎的猎物?”
决心已定,女猎手厉声高喝,鞭策着蒙眼黑马,以身为饵吸引荒兽的注意:
“看箭!”
她的箭术很是不错,精准地钉在荒兽比较敏感的部位。
猎手的策略成功了,这成功吸引了荒兽的仇恨,但也让她失去了策马急退的保命机会。
荒兽再次腾跃,巨尾如驱赶蚊虫般随意挥出——劲风呼啸,血雾弥漫。
...
在解决掉这弱小的、不怎么有献祭价值的对手后。
血红荒兽猩红的竖瞳锁定留到最后享用的重头菜,狰狞的口器裂开,露出匕首般的獠牙。
它再次蓄力,庞大的身躯微微后倾,准备发动致命的扑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罗伯特,端坐于黄金船背上的身影,终于动了。
他没有闪避,反而纵身一跃!
离弦的蓝箭,主动迎着那山岳般扑来的血色巨影冲去。
时间在这瞬间微微凝滞。
黄金船被速度药剂和生物力场加持的赤红方块身躯爆发全速。
赤红的闪电,狠狠撞向荒兽扑击轨迹的下盘支撑腿。
“咚!”
沉闷的撞击声。
黄金船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退,发出哀鸣。
但它的撞击也成功让荒兽庞大的身躯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失衡。
这电光火石间的失衡,就是罗伯特等待的唯一机会。
他身处半空,超越凡俗的恐怖力量在幼小的躯壳内奔涌。
无形的生物力场被压缩、凝聚于罗伯特的右拳之上,拳头带着尖啸,精准无比地砸向荒兽扑击时暴露出的、相对薄弱的胸腹甲壳连接处——那正是他“视野”中捕捉到的唯一弱点。
队员死伤的愤怒更加持了这份力量!
“死!”罗伯特咆哮。
“咔嚓——嘣!!!”
令人头皮发麻的、如整座山岩瞬间崩解的恐怖碎裂声。
血红荒兽那坚不可摧、连能量束都难以撼动的厚重血痂甲壳,在罗伯特这一拳之下,如被重锤击中的琉璃,以落拳点为中心,瞬间炸开一个直径近一米的巨大蛛网状裂坑。
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组织液和碎裂的甲壳碎片喷泉般激射而出。
“嗷呜——!”荒兽的咆哮瞬间变成了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扑击的动作彻底变形,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带着动能狠狠砸落在地。
烟尘冲天而起。
...
罗伯特面色惨白,强行压榨使用这禁忌力量并非毫无代价。
但他的身影还是在弥漫的烟尘中挺立。
金色的发丝在月下飞扬,蓝眸紧盯着在烟尘中痛苦翻滚挣扎的巨兽。
烟尘稍散。
血红荒兽挣扎着想要爬起,但胸腹处那恐怖的巨大伤口,粘稠的血液和破碎的内脏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大片土地。
它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迅速衰竭,猩红的竖瞳中,狂热的祭祀之火尚未熄灭,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所覆盖,在恐惧的情绪产生之后,被赐予的力量便消散了。
胜负已分。
荒兽死了。
技师一瘸一拐地挣扎着走来。
在罗伯特的指示下,他急忙从工具包中翻出残破的救助工具,开始救助两位队友。
...
但这无用。
身上闪着红光的女猎手拒绝了技师的救助,更拒绝了耳畔那模糊低语所蛊惑的死而复生的诱惑。
于是,祂只给予了这次勇气的嘉奖,赐予她说完未尽之语的时间。
身上的痛苦,让猎手低吟起来,她将还有着眼睛的脸转向罗伯特。
“任务......完成了吗?”猎手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声音问道。
气若游丝的话语端端续续,几乎无法听清。
“完成了。”罗伯特说。
他凝视着猎手那只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仿佛能洞穿她灵魂深处最后的牵挂。
罗伯特俯下身,声音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郑重:“许诺的丰厚报酬,无人敢染指。”
“为城邦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勇士,必将得到她应得的荣光与抚恤。”
“你的父亲,你的弟弟……他们此后余生,无人可欺。”
“以基里曼之名起誓。”
“队长......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在痛苦喘息之后,女猎手脸上露出笑容。
“若是从前……”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那些满身绫罗的贵族老爷们啊,一个赛一个的吝啬……委托的赏金,能拿到定金已是侥幸……猎物交清了,再想讨一个铜板?”
“呵,比摘下月亮还难。”
她停顿了很久,在积蓄最后的力量,那只眼睛里的光微弱却执着。
“越来越好……”她重复着,仿佛这四个字能带来某种止痛的慰藉。
但剧痛终究如海啸般彻底淹没了她。
生命的气息彻底断绝了。
最后残存的一点体温,顺着罗伯特因俯身而贴近她的手指,微弱地传递到他冰冷的脸颊上。
旋即消散在夜风里,再无痕迹。
另一边,挣扎着坐起身的冠军,做出了与女猎手相同的选择。
“殿下,我不需要任何奖赏。”他将手放在胸口,用力捶下,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那是城邦的军礼。
“忠诚,”他微微一笑,破碎的桂冠在月色下泛着微光,“本身就是最好的奖赏。”
...
技师操纵着机械,在荒兽庞大的尸骸内仔细切割,搜寻着任务物品。
罗伯特则静立在新堆起的两个土包前,凝望着夜色。
精神有些萎靡的黄金船,伫立在他身后。
当又一个黎明降临,染红天际时,技师终于从荒兽背脊的深处,寻出了骨头。
任务完成。
小队在晨曦微光中,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