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火光摇曳。

我半昏半醒地躺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在肺里搅动。完全解放修罗血脉的代价远超预期，全身经脉如被火烧，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淮竹跪在我身旁，手忙脚乱地撕开我的上衣检查伤势。腹部的贯穿伤最为严重，黑狐使者的爪上似乎淬了毒，伤口周围已经呈现诡异的青黑色。

“坚持住...“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我会救你的。“

我想回应，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视线模糊中，我看到她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伤口上。剧痛让我弓起身子，无声地惨叫。

“这是净灵液，能中和毒素。“淮竹按住我的肩膀，“很疼，但必须忍住。“

我咬紧牙关，冷汗浸透了全身。净灵液与黑狐毒激烈反应，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缕缕黑烟。随着毒素被清除，疼痛稍有缓解，但失血过多让我越来越冷。

“需要包扎...“淮竹环顾四周，最终咬牙撕下自己一截衣袖。

当她俯身为我包扎时，那个一直戴在我脸上的人皮面具终于松脱，无声地滑落一旁。

时间仿佛凝固了。

淮竹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瞪大。我知道她此刻看到的是一张苍白却熟悉的脸——不是“林远“那种平凡无奇的面容，而是张临渊真实的样貌。

“是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直都是你...“

我想解释，但一阵剧痛袭来，我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淮竹如梦初醒，顾不上追问，赶紧继续包扎。

“别说话。“她的语气复杂难辨，“等稳定了再...再解释。“

包扎完腹部，她又检查其他伤口。我的右肩被金人凤刺穿，左肋也有深可见骨的割伤。最麻烦的是胸口——强行解放修罗血脉导致封印几乎完全崩解，皮肤上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散发着危险的红光。

“这是什么？“淮竹小心地触碰封印纹路。

“封...印...“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控制...修罗血脉...“

淮竹的手一顿：“我该怎么做？“

“净灵...之力...“我示意她将手放在我胸口，“压制...“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掌心贴在我滚烫的皮肤上。清凉的净灵之力缓缓流入，与躁动的修罗之力相触。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股力量没有像往常那样激烈碰撞，而是如溪流汇入大海般自然交融。红白交织的能量在我胸口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封印纹路渐渐稳定下来。

“这是...“淮竹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共鸣...“我稍微能正常说话了，“我们的灵力...很契合...“

淮竹的表情更加复杂了。她没有接话，只是继续输送净灵之力。随着灵力交融，一种奇特的舒适感流遍全身，伤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收回手，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暂时稳定了。但你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我勉强点头，眼皮沉重如铅。就在即将昏睡之际，淮竹突然开口：

“为什么伪装成林远？“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让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我该如何回答？告诉她我是奉张玄陵之命来调查金人凤？还是坦言我想查清三百年前那对道侣的真相？

“东方家...和张家...“我斟酌着词句，“是世仇...“

“所以你就欺骗我？“淮竹的声音冷了下来，“看着我猜疑、试探，很有趣是吗？“

“不...是为了保护...“

“保护？“她冷笑，“你所谓的保护就是一次次隐瞒身份，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我挣扎着坐起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如果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你会信任我吗？“

淮竹沉默了。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映照出纠结的神情。

“至少...“她最终说道，“在望月潭那晚，你就该告诉我真相。“

“我想过...“我苦笑，“但看到你对'张临渊'的态度...我犹豫了。“

“什么态度？“

“你说...每次想起他，心里就乱得很。“我直视她的眼睛，“为什么？“

淮竹别过脸去：“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灵力共鸣，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些幻象。“

我心头一动：“你也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和脊椎骨短剑？“

她猛地转头看我：“你怎么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

“因为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画面。“我缓缓道，“三百年前，一个修罗血脉的男子和一个净灵体的女子...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淮竹抱紧双膝：“父亲从不告诉我详情，只说那是段禁忌的往事。“她停顿了一下，“但每次灵力共鸣时，我都能感受到一种...深切的悲伤。仿佛那女子临死前的心情，烙印在了我的灵魂里。“

我胸口一阵发闷。幻境中那个将短剑刺入自己胸膛的白衣女子，会是淮竹的前世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前世又对她做了什么？

“张临渊...“淮竹突然问，“你第一次见我时，就感觉到灵力共鸣了吗？“

“嗯。在寿宴上...你被幽冥鬼火围困时。“

“那更早之前呢？我们...前世真的认识吗？“

我摇头：“不知道。但张玄陵说，我们可能是那对道侣的转世。“

淮竹拾起地上的人皮面具，轻轻摩挲：“所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不信命。“我咬牙道，“如果真有前世，我们也不会重蹈覆辙。“

“前提是你别再骗我。“淮竹直视我的眼睛，“从现在起，我要真相，全部真相。“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好。我确实是奉张玄陵之命来调查金人凤。大长老与金人凤勾结黑狐，意图颠覆两家。至于伪装成林远...一方面是为了方便行动，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

“我想查清父母死亡的真相。“我低声道，“我父亲...张临岳，是上一代修罗血脉觉醒者。他被大长老陷害，冠上暴走杀人的罪名处决。临死前，他留下线索指向东方家。“

淮竹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我不确定。但父亲似乎在暗示...东方家有人知道真相。“我观察着她的反应，“你父亲...可曾提过张临岳？“

淮竹思索片刻：“没有。但...“她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父亲的书房里有一本禁册，记载着历代净灵体与修罗血脉的纠葛。也许那里有线索。“

我想坐直些，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淮竹下意识扶住我的肩膀，我们的脸近在咫尺。火光中，她的眼眸如秋水般清澈，映出我狼狈的样子。

“谢谢...“我轻声道，“尽管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是救了我。“

淮竹松开手，表情复杂：“我只是...不想欠人情。你救过我两次。“

“那我救你三次，是不是就能换个笑脸了？“我试图开玩笑。

她瞪了我一眼，却忍不住嘴角微扬：“重伤成这样还贫嘴，不愧是张家的人。“

这小小的笑意让我胸口一暖。正当气氛稍有缓和时，洞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淮竹瞬间绷紧身体，手按在断琴上。我强撑着调动所剩无几的灵力，准备最后一搏。

一个黑影出现在洞口，逆光中看不清面容。

“谁？“淮竹厉声喝问。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张墨！

他步履蹒跚地走进山洞，身上满是伤痕，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看到我们，他明显松了口气：“还好你们没事...“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淮竹警惕未消。

“追踪术。“张墨靠坐在岩壁边，喘息着，“临渊身上有我下的印记。“

我这才想起，刚成为修罗血脉继承者时，张墨确实在我身上留下过追踪符。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金人凤呢？“我问。

“暂时退走了，但不会罢休。“张墨咳嗽几声，嘴角溢出血丝，“黑狐使者受了重伤，需要时间恢复。这是我们喘息的机会。“

淮竹递给张墨一块干净布条包扎伤口：“我父亲...他还活着吗？“

张墨点头：“东方家主实力超群，虽然中毒未愈，仍击退了金人凤的第一波攻势。现在他退守祖祠，与张家主汇合了。“

“张家主也来了？“我惊讶道。

“你解放修罗完全体时，能量波动百里外都能感应到。“张墨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张家主知道出事了，立刻带人赶来支援。“

我苦笑：“我该想到的...“

“现在两家暂时结盟，共同对抗金人凤和黑狐。“张墨继续说，“但情况不乐观。金人凤已经控制了东方家大半势力，黑狐又给了他诡异的力量。“

淮竹握紧拳头：“我们必须尽快回去支援父亲！“

“不行。“张墨摇头，“外面到处都是金人凤的眼线。你们俩现在出去就是送死。“他看向我，“尤其是你，临渊。强行解放修罗血脉没死已经是奇迹，再妄动灵力必死无疑。“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现在的我连站着都困难，更别说战斗了。

“那怎么办？“淮竹急道，“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等。“张墨沉声道，“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两位家主。最迟明晚，会有援兵来接应我们。“

他艰难地站起身：“我去洞口守着。你们抓紧时间休息。“走到洞口，他又回头补充，“对了，东方小姐...张家主让我转告你，关于净灵体与修罗血脉的事，等见面后会亲自解释。“

淮竹微微点头。张墨离开后，山洞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人，气氛一时沉默。

“你信任他吗？“淮竹低声问。

“张墨？“我思索片刻，“他是张玄陵的心腹，应该可靠。但...“我想起之前看到他出入金人凤密会的场景，“现在这局势，谁也不能完全信任。“

淮竹叹了口气，抱膝坐在火堆旁。火光在她脸上跳动，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我注意到她的衣袖少了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那是刚才为我包扎撕掉的。

“冷吗？“我问。

她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我艰难地脱下外衣递给她——虽然沾满血迹，但总比没有强。

“不用。“淮竹拒绝，“你伤得那么重...“

“修罗血脉抗寒。“我坚持道，“而且...算是赔罪。“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衣服披在肩上。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是淮竹身上的气息。我突然意识到，这件衣服回来后可能舍不得洗了。

“张临渊...“淮竹突然问，“如果...如果我们真是那对道侣的转世，你会怎么做？“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幻境中那个白衣女子将短剑刺入自己胸膛的画面再次浮现，让我胸口发闷。

“我不知道。“我最终诚实地说，“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历史重演。“

淮竹静静地看着我，火光在她眼中跳动：“希望你说到做到。“

夜渐深，洞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淮竹靠在岩壁上，眼皮开始打架。重伤初愈的我也感到疲惫不堪，但不敢睡去——万一金人凤的人找到这里...

“睡吧。“我对淮竹说，“我守着。“

她摇头：“你需要休息更多。“顿了顿，又补充，“我们可以轮流守夜。“

我点头同意。淮竹先睡，我靠坐在对面岩壁，强打精神警戒。雨声渐大，洞内的火光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

看着淮竹安静的睡颜，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三百年前，我们是否也曾这样，在某个山洞中相依为命？那时的结局是悲剧，但这一次...

我握紧拳头，暗自发誓：无论如何，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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