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家书”
第102章 “家书”
秋去冬来,京城的天,一日比一日冷。
转眼,便已是十月底。
距离历史上多尔衮在喀喇城外出事的日子,只剩下……一个多月。
而距离范永斗信中所说的,春禾十二月底的预产期,也越来越近。
叶尘的心,也随着这日益临近的时间点,被越收越紧。
这段时间,他表面上,依旧是那个被父王敲打后,闲置在府中的“失意”贝勒。但他暗中的布置,却一刻也未曾停歇。
他通过李连成和马国柱,以巧妙的手段牢牢地掌控着江南的财权和吏治,让这片富庶之地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他借助高月汐和汤若望,让京郊那不起眼的“格物所”,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进行着技术的积累与迭代。如今,新式的燧发枪已成功试制出了第一批样品。
他以为,凭借这般精心布局,自己已然掌控了全局。
他却不知道,一张由他亲手写下的,更大的罗网,早已在暗中,将他自己,也牢牢地网了进去。
……
慈宁宫,暖阁。
孝庄太后安坐榻上,手中捏着那封略有些褶皱的信纸,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封信,便是当初叶尘写给范永斗的那封,关于“春禾有孕”的私信。
它的流转过程,堪称离奇。
当初,叶尘的信使,虽选的是最稳妥的晋商商路,却在途经河北一处偏僻山林时,毫无征兆地遭遇了一伙“山匪”的猛烈袭击。一番激烈拼斗后,信使不敌,信,被悍然劫去。
而这伙所谓的“山匪”,正是被罢官后,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伺机报复的鳌拜,所豢养的私兵。
鳌拜在得到这封信后,如获至宝。他虽然看不懂信中“无论男女,皆我骨血”这种奇怪的言论,但“身孕”、“预产之时”这些字眼,却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先是精心安排人手,仿照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书信,不动声色地让那信使继续踏上行程送了去。
信使收回了信件又收了鳌拜的银子,自然当做无事发生般继续着他的工作。
接着,立刻派出手下最精锐、最机敏的探子,马不停蹄地前往山西,对那个名叫“春禾”的女人展开日夜无休的严密监视。
同时,他做出了一个更狠的决定。他没有将这封信藏起来,而是在叶尘回京后,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故意将它,辗转送到了孝庄太后的手中。
他要借刀杀人。
他要让孝庄,去对付这个有“私生子”把柄在外的,摄政王之“私生子”。
而孝庄,在拿到这封信后,便立刻召见了苏婉。
……
“看看吧。”孝庄将那封信,轻轻地,推到了苏婉的面前,“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怀疑了两个多月的,你夫君那个‘天大的秘密’。”
苏婉怀着一颗忐忑而又紧张的心,展开了信纸。
当她看清信上的内容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吾儿之事,已知悉……万望悉心照拂,确保母子平安……预产之时,务必提前两月,八百里加急告我……”
没有阴谋,没有反叛,没有颠覆天下的计划。
竟然……竟然只是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苏婉看着信,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想起了自己这几个月来,日夜不宁的猜忌,想起了自己对高月汐的百般试探,想起了自己甚至惊动了太后,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去调查……
结果,到头来,只是这么一桩……多大点事的后院风流债。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是何等的可笑。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一种,被自己气笑的,哭笑不得的笑。
孝庄看着她的反应,也淡淡一笑:“现在,你可安心了?”
“苏婉……苏婉让太后见笑了。”苏婉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哀家知道,你是个有大局观的好孩子。但,再聪明的女人,也难免会为情所困。”孝庄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记住,你的任务,是辅佐他,是帮助他,成为那枚可以与猛虎分庭抗礼的棋子。至于他的后院,只要不影响大局,你便无需太过在意。”
“是,苏婉明白了。”苏婉躬身应道。
她收起了那封信。心中,那块悬了几个月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但另一根更深的刺,却也悄然扎下。
叶尘,他宁可面对自己无休止的猜忌,也不愿将此事,向自己坦白。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墙。
……
而此刻的鳌拜,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手下的探子,不仅查清了春禾的所有底细,更查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那个即将为叶尘生下子嗣的女人,身体似乎并不好,很有……早产的可能。
一个恶毒而又周密的计划,在他的心中,已然成型。
他盯着地图上,京城与山西的位置,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的核心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扳倒多尔衮。
他知道,仅凭自己,想在守卫森严的京城,对多尔衮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都是痴人说梦。但他,可以借刀杀人。借的,是孝庄太后和顺治皇帝这把,最锋利,也最名正言顺的刀。
他决定,联合那些早已对多尔衮心怀不满的宗室亲贵和议政大臣,形成一个庞大的“倒多尔衮同盟”,集体向孝庄太后和顺治帝发难,弹劾多尔衮“权势过重,威逼君上,形同谋逆”。
这,是他的“先手”。
而叶尘的这个孩子,则是他为了确保这个“先手”能够成功,而准备的……后手。
他的计划是,在京城发动“政治弹劾”的关键时刻,同时,将“春禾早产”的消息,送到叶尘手中。
以叶尘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他极有可能会被迫离京,赶赴山西。
而鳌拜,早已在从京城通往山西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联络了那些在“反贪风暴”中家破人亡,对叶尘恨之入骨的官员家属,豢养了一批最顶尖的死士。
他要的,是在叶尘最心神不宁,也最孤立无援的路上,对他,进行一次必杀的伏击。只要叶尘一死,多尔衮便断一臂,自己的心腹大患,也随之除去。
一张由时间、阴谋、亲情、仇恨所编织的,巨大的罗网,已然悄然收紧。
而身处网中的叶尘,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还在计算着,那十二月底的,预产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