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灭口的命令
第96章 灭口的命令
书房之内,那场决定了未来国运的“玉玺劝进”,刚刚落下帷幕。
多尔衮依旧沉浸在即将君临天下的狂喜与憧憬之中,他痴痴地看着那枚传国玉玺,仿佛在看自己一生的倒影。
而叶尘,则准备躬身告退。他知道,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
然而,就在他即将退出书房的那一刻,多尔衮那沙哑而又充满了力量感的声音,却从他背后,幽幽地传来。
“等等。”
叶尘的脚步,停住了。
他转过身,只见多尔衮已经将目光,从玉玺上移开,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在经历了欲望的炙烤之后,剩下的,是冰冷刺骨的,属于顶级权谋家的审慎与多疑。
“玉玺之事,”多尔衮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字字如铁,“除了你我父子,还有谁知道。”
来了。
叶尘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最艰难,也最血腥的一道考验,终究还是来了。
尽管他早已在心中,将说辞演练了千百遍,但当他真正面对多尔衮这如同实质般的审视时,一股巨大的压力,还是扑面而来。
他强作镇定,躬身答道:“回父王,此事,天知地知,你我父子二人知,再无旁人。”
他说得很坚定,眼神,也尽量保持着坦然。
多尔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叶尘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猛虎死死地盯住了,浑身上下,每一寸的皮肤,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
他知道,自己露馅了。
或许,是他在说出“再无旁人”时,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了高月汐那张因震惊而煞白的脸。
或许,是他那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镇定,在父亲这双洞悉了数十年人心的眼睛里,根本不值一提。
终于,多尔衮缓缓地,动了。
他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并拢食指与中指,在自己那早已被岁月磨砺得有些粗糙的脖颈处,轻轻地,横着,划了一下。
动作很轻,很慢。
但叶尘看在眼中,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天灵盖。
他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要凝固了。
那是一个清晰无比的,代表着“灭口”的,砍头的手势。
父亲……要他去杀了高月汐。
“父王……您……您这是何意。”叶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颤抖。
多尔衮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尘。那眼神,在告诉他:这是命令,不是商议。这也是你,想要当这个“开国太子”,所必须交上的,最后一份,也是最血腥的一份……投名状。
叶尘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想起了高月汐。那个能与他探讨“物理”,能用科学思维分析鲁班锁,能将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变为现实的……天才。
让他去杀了她?不。他做不到。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
叶尘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斤两。他只是一个历史系的文科生。背一背历史大事件,抄一抄后世的诗词歌赋,搞一搞权谋斗争,这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可科技革命?开什么玩笑。
他连最基础的化学方程式都忘得差不多了。当初在军营,他只是照着欧洲同时期的火药配方,去改良一下火铳,都反反复复地实验了大半个月,炸了数次膛,才勉强成功。
他心里清楚得很,搞科研,那是一门需要严谨的逻辑,海量的计算,和无数次枯燥实验的,真正的硬学问。哪怕他脑子里装着后世几百年的物理化知识背书,但让他亲自去手搓蒸汽机,去搞定高炉炼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可以指明方向,但他绝不是那个能将蓝图变为现实的人。
高月汐,才是。
杀了她,就等于亲手斩断了自己,乃至这个国家,通往新时代的,最重要的那条路。
一股巨大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从他的心底,猛地升腾起来。
“噗通”一声。
叶尘双膝跪倒在地,脸上,露出了“惶恐”与“为难”的神情。
“父王……父王恕罪。”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儿臣……儿臣愚钝,有一事,忘了向父王禀报。”
多尔衮的眉头,微微一皱。
叶尘抬起头,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父王,您是知道的,儿臣在江南,成立了一个‘格物所’。那里,聚集了全江南最顶尖的能工巧匠。他们,正在为我们……为我们未来的新朝,研制一些,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神兵利器。”
他开始用他所能想到的,最能打动多尔衮的语言,去描绘“格物所”的未来。
“父王,您想一想。若我们的火炮,能打得比红夷大炮更远,更准。若我们的战船,不靠风帆,便能日行千里,纵横四海。若我们的将士,人手一支能连发十次而不炸膛的火铳。到那时,什么准噶尔,什么罗刹国,在我大清的天威面前,皆是土鸡瓦狗。”
多尔衮听着,眼神中,果然露出了一丝兴趣。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事枭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叶尘所描绘的这些“神兵利器”,对于一个帝国而言,意味着什么。
叶尘见状,连忙趁热打铁,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可是,父王啊。这些东西,儿臣只是……只是懂个皮毛,能提出个大概的方向。真正能将它们,从图纸,变为现实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
“您要儿臣杀的那个……知情者,就是此人啊。”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悲切:“她,就是儿臣那‘格物所’的所长,是所有新式武器研发的核心。父王,您若是杀了她,那‘格物所’,就等于塌了半边天。那些神兵利器,就全都成了镜花水月。难道……难道您真的要指望我这个只懂经史子集的文科生,去给您,造出这些东西来吗?”
这番话,真假参半,却又极其高明。他将高月汐的价值,从一个单纯的“知情者”,拔高到了关系到未来“新朝”国运与军备的核心人才的高度。
多尔衮,终于陷入了沉思。
叶尘知道,火候到了。他立刻,抛出了自己那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父王,”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急中生智”的光芒,“儿臣倒有一计。既能保住这个秘密,又能让此人,继续为我等效力。”
“说。”
“请父王下旨,让儿臣……纳此女为侧福晋。”
叶尘郑重地说道:“只要她成了我爱新觉罗家的人,成了儿臣的女人。那她,便等于被我终身监禁在了这贝勒府的后院。她的身份,既是荣耀,更是最坚固的囚笼。她的一言一行,都将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再也无法泄露半分秘密。同时,她又能继续以贝勒侧福晋的身份,名正言顺地,为‘格物所’效力。如此一来,既绝了后患,又保住了人才。父王,您看此计,是否可行?”
整个书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多尔衮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恳切”与“期盼”的儿子,眼神,变幻不定。
许久,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准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此事,尽快去办。本王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意外。”
“儿臣……遵命。”
叶尘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他知道,高月汐的命,保住了。
而他自己,也在这场与父亲的生死博弈中,暂时,又赢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