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赵奎的密谋
第7章 赵奎的密谋
听到杨厉这自作主张的安排,裴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头疼。
婉娘被直接送到自己住处?
那陈伯是妖,那这婉娘万一也是呢?
但他一时也没有想到其他办法,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和不安,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再说。
裴昭脸上维持着惯有的冷硬,甚至对杨厉那邀功似的谄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知道了。”
裴昭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此事……容后再说,先处理好眼前。”
杨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随即更加恭敬地低下头:“是,大人!属下明白!”
片刻后,混乱的抄家现场终于被草草清理干净。
张府如同被蝗虫啃噬过的庄稼地,一片狼藉,只剩下空荡荡的屋舍和未散的血腥味。
财物箱笼被贴上封条,连同几具裹着草席的同袍尸体,一并被抬上板车。
陈伯那被劈成两半的残躯,也被胡乱塞进一个裹尸袋,和其他尸体堆在一起,等待后续处理。
夜已深沉,残月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透下惨淡的微光。
裴昭拒绝了杨厉安排的马车,选择步行。
他需要这冰冷夜风的吹拂,更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理清这纷乱如麻的头绪。
杨厉则识趣地带着押运财物的队伍先行一步,消失在通往镇抚司衙门的街道尽头。
裴昭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行走在空旷寂寥的街道上。
冰冷的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两旁是高耸的坊墙和紧闭的门户。
偶尔有更夫梆子的敲击声和巡夜兵丁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更添几分压抑。
他抬起头,望向夜幕下这座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城池——大明京师。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再次压住了他。
眼前这座城,与他记忆中那个历史上的北京城,相去何止万里?
记忆中的明京师,虽也是天下雄城,但规模尚在理解范畴之内。
而眼前这座……
裴昭停下脚步,站在一个相对空旷的街口,极目远眺。
视野所及,是高耸入云、连绵不绝的城墙轮廓,在黑暗中勾勒出无比庞大而狰狞的剪影。
仅仅是这外城的范围,就比他认知中的整个北京城大了数倍不止!
坊市林立,巷道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人口稠密得令人窒息。
而他,一个锦衣卫小旗官,在普通人眼中已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大人物”。
但在这座庞然巨物般的城池里,却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的活动范围,他的权势,仅仅局限于这外城的一隅。
在镇抚司衙门那森严的等级链中,更是处于最底层之一。
内城,那是真正的权力核心、勋贵世家、以及传说中那些神秘莫测力量盘踞的地方,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禁区。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原本还以为能够靠着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大明朝历史,抱一抱名人的大腿。
现在看来,多半没指望了。
裴昭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穿越者的灵魂在这扭曲的现实中,感到了强烈的疏离和不安。
更让他困惑不解的,是朝廷,或者说整个统治阶层,对“妖邪”的态度。
陈伯化妖是实打实发生在他眼前的事!
那恐怖的力量、污秽的气息、非人的形态,绝非幻觉!
乱葬岗的经历也绝非偶然!
这说明妖邪在这世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很可能并不罕见!
赵奎看到陈伯尸体时那一闪而过的惊惧,显然也是认出了什么。
但他选择的不是上报、不是追查,而是立刻顺着“疯老头行刺”的幌子掩盖过去。
为什么?
一个如此庞大、结构严密、拥有强大暴力机器的王朝,不可能对眼皮底下存在的非人威胁毫无察觉!
锦衣卫的上层、或者东西厂这些特务机构难道是吃干饭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真的毫不知情?
裴昭绝不相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知道!不仅知道,而且选择了掩盖!
选择了视而不见!
是怕引起恐慌?动摇统治?还是说……这背后牵扯着更深、更黑暗的秘密?
甚至,这掩盖本身,就是这巨大王朝得以维持运转的一部分规则?
“或许……是因为我的位置太低,接触不到真相的核心。”
裴昭眉头紧锁,神情有些无奈。
一股寒意贯穿全身。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个意外撞破“禁忌”的小小旗官,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赵奎最后那阴冷的眼神和让他回衙门等待的命令,绝非好事。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必须弄清楚这潭浑水到底有多深!
还有那个被送到家里的婉娘……
她身上,是否也隐藏着什么秘密?
带着满腹的疑虑,裴昭终于走到了他所属的南城千户所下辖的一处百户所衙门口。
这是一座不算太大的院落,黑漆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院门……
……
与此同时,在内城一处隐秘的、连月光似乎都刻意避开的深宅大院里。
一间门窗紧闭、只点着一盏幽暗油灯的书房内。
总旗官赵奎正襟危坐,不,应该说是如坐针毡。
他肥胖的身体微微前倾,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油光。
平日里在外城作威作福的跋扈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卑微和难以掩饰的惶恐。
在他对面的阴影里,坐着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色兜袍中的人影。
他的兜帽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人影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放松,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赵总旗……”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从兜帽的阴影下传来,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手底下的人……很不错啊?”
赵奎的身体猛地一颤,汗珠顺着鬓角滚落。
他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谁——裴昭!
裴昭斩杀了陈伯化成的怪物!虽然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说是“疯老头”,但眼前这位……显然知道真相!
“尊……尊使息怒!”
赵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连忙辩解,“卑职……卑职也没想到那裴昭竟有如此身手!更没想到那个老废物会突然失控!”
“他……他本不该在那种场合、那种状态下……”
“哦?”黑袍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打断了赵奎的解释。
那沙哑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毒蛇吐信,“你的意思是……是我安排不当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房间,油灯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几乎熄灭!
赵奎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不!在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赵奎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从椅子上滑跪下来,肥胖的身躯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声音带着哭腔。
“是小人失察!是小人无能!没能及时察觉裴昭那小子的异常,也没能阻止那老狗发疯!惊扰了尊使的计划,卑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咚咚地磕着头,哪里还有半点总旗官的威风。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赵奎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和额头撞击地板的闷响。
过了许久,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才稍稍收敛。
黑袍人似乎对赵奎的卑躬屈膝还算满意。
“哼。”又是一声冷哼,但其中的杀意似乎淡了些许。
“一个不知死活的小虫子罢了,既然他看到了不该看的……”
黑袍人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那就让他消失,做得干净点,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今晚那晚的风声。”
赵奎如蒙大赦,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狠厉:“是!尊使放心!卑职明白!卑职一定让那裴昭‘意外’消失得无影无踪!保证干干净净,绝无后患!”
他眼中闪烁着凶光,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炮制裴昭了。
是制造个意外失火?还是找个由头安个罪名直接处决?
或者……让他“畏罪潜逃”,然后死在追捕的路上?
“嗯。”
黑袍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赵奎的保证并不太在意,仿佛捏死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他缓缓站起身,宽大的黑袍无声地垂落。
接着踱步到匍匐在地的赵奎面前。
他的手,搭在了赵奎颤抖的肩上。
那只手上。
布满了与陈伯“发狂”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妖异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