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蒙亮。

李川提着几斤腊肉，还有两条草鱼，带上全部身家，直奔城南而去。

此行目的，是为获取‘武技’，得那入劲法门！

走出几里地后，李川终于找见个独栋小院。

据描述，这...便是‘顾风波’的门庭了。

朱红大门紧闭，但并未上锁。

想必，于这等武夫而言，倒也不必担心那毛贼。

李川腾出一只手，刚想轻叩门扉时，便发现大门蓦地打开了。

入眼的是个抽着旱烟的老头子。

虽面相苍老，但举手投足间，却叫人认为是个龙精虎猛的壮年！

举手投足间，都有极强的威圧感。

李川心知，这...恐怕正是自己所寻之人。

顾风波！

“想来学武？”顾风波嘴中叼着根旱烟，吸了一口，喷出白茫烟雾。

“对！”李川拱手抱拳，想将手中腊肉与草鱼放下。

但才刚拿下片刻，整个人的身体便被无形的托举起来。

而在对面的顾风波，却不见有什么举动，仍是在原地站着！

就这一手，凭空生力的手段，就叫李川庆幸。

这等手段，自己当真是找对人了！

只是顾风波接下来的一番动作，却叫他心情沉了下去。

顾风波右手在李川身上拍打，揉捏几下，让他身体生出酥麻之感。

半响后，他皱着眉头：“骨龄十六，却只将虎豹拳练至圆满，还未入劲？”

白茫的烟雾将他浑浊的瞳孔笼罩住：“这等资质，只能说有资格踏入门槛。想成我的弟子，还差的远！”

李川张嘴正欲解释，却被他直接打断。

“不必多言。”顾风波摆了摆手。

这些前来求武的少年郎，他见的不少。

被自己否定后，一个个都争着要说上几句。

苦求的，吹嘘的，甚至还有带上自家母亲来卖惨的。

那老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宣称自己年至八十，希望给她一份薄面，让自己孩儿拜了师门。

笑话。

到今年，他也有九十多的年头了。

这望云县中，谁能有他老，没人能在他面前倚老卖老！

诸如此类，他见得多了。

几年下来，倒也听的腻歪。

如今也不愿多费心力，去了解那一个个故事。

“不论你有何特殊之处，于我而言都不重要，若想入此门槛，先在门外站十二时辰的桩，方有资格入门。”

说罢，顾风波传给李川一个桩功后，便又将朱红大门关上了。

徒留他一人在外。

李川眉头拧起，刚来便吃了个闭门羹。

他本想说自己两日便将虎豹拳从小成练至圆满，希望能换来重视。

却不料，这顾武师似乎并不在意，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一时之下，叫他也拿不定主意，不知要不要说。

说不定，在这等人物面前，两日练至圆满...也算不得什么？

应该吧？

李川望着手中未放下的腊肉与草鱼，苦笑一声。

只能先从桩功练起了。

他旋即双手合十，右脚盘上左膝，呈金鸡独立之状。

虽是要受考验，但这也叫他更加期待。

若要去望云县中的三大武馆，不交个几十两银子，话也别想多说几句。

他若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三年银钱，方有可能学上那三招两式。

如今这位‘顾师’，只看禀赋不看银钱。

倒恰好适合他这穷苦之身！

……

庭院内，有青衣少年郎，倒一杯茶，递到老人面前，无奈道：

“顾师，您的条件太过苛刻。我算过，这已是第三十七个前来学武的人。”

“以往，毅力最强者，也不过坚持十个时辰，这已是顶天了。”

“您看看是否要放宽标准，否则想招一弟子，恐怕难如登天啊！”

顾风波抿了口茶，淡淡道：“本就不是天赋异禀之辈，若连这点苦头也吃不了，学什么拳？”

“若非你爹给我塞了几百两银子，又送一庭院，我是不会让你在这的。”

青衣少年嘿嘿笑着：“瞧您这话说的，能在您手下练功，几百两算什么？”

“只要您愿意收下我，哪怕是我爹最爱的那柄‘玄铁’宝兵，我今晚也都给您偷来！”

顾风波瞥了他一眼：“你爹倒是生了个孝子。”

青衣少年不以为忤，笑道：“您觉得如何？”

玄铁宝兵，价值极高，都能换上几十两赤金。

叫常人，一生一世也花不完！

但对这名年老的武夫而言，却也不能叫他抬眸，只是留下一句：“再说吧。”

周词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暗叹口气。

这顾师，武功的确高强，深不可测。

但选拔弟子的条件，却着实苛刻。

自己送出几百两银，也不过换来此地学拳。

虽能落得三两句指点，但他清楚，这只是笔交易。

这位武夫，并未将自己视作‘弟子’。

而门外那位呢？

周词侍立于高台之上，目光恰好穿过飞檐，看向屋外的黑衣少年。

李川站的很稳，似乎毫不费力。

但周词可太清楚这道桩功的难度了。

每过一个时辰，难度都是一次递增。

连他这个‘柴市周’家的嫡子，从小泡着药浴长大，练得是最上乘的功法武技，如今更是锻筋境的修为。

却也只能坚持九个时辰。

说到底，这道神异的桩功，能坚持多久。

看的并非肉身修为。

而是...意志！

从小衔珠含玉，他也清楚，自己的意志力相较常人尚可。

但真要与那些底层爬出来的人相比，却还是差之远矣。

他爹也常说，他没有武夫那‘三分恶气’。

老子什么都有了，许多东西于他而言，唾手可得，自然也没有那等‘渴望’。

摇了摇头，周词抛开杂念，不再做其他想。

开始专心习练自己的拳法。

在这里的每一刻钟，都要以银子来计算。

不能怠慢！

……

不知不觉，太阳东升西落。

残阳如火，照的天地昏黄。

周词结束这一日的练武，与顾风波告辞。

走前，他鬼使神差的看向屋外那个黑衣少年。

他的身体已不如先前那么稳当了，有了些许摇动。

顾风波摇了摇头，走下高台，不再关注。

周词心中了然，在顾师心里，大抵觉得明日早晨起来，便会发现门外又空落落的。

满怀壮志的少年，在桩功的摧残下，也会黯然退场。

但周词见着李川平静的眼神，却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前来者，坚持六个时辰的，大有人在。

但没有哪个人，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有如此平静的神色。

一个极为异样的念头从他脑中蓦地冒出，叫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甚至连他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敢这么想。

顾师不看好。

但说不定...真行呢？

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