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的一直到15岁才结束他的维修作业。

因为他身材矮小，同龄人在他那个年纪早已开始了为期三年的拾荒者训练。

或许……一辈子干维修作业也不错？他这样想到，毕竟自己天生就比别人矮一截，这可是天赋！而且还能享受到免费的公共医疗！

一想到医疗区的糖块，他不禁笑出了声。

走过来的黑发男孩儿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什么好事儿，笑这么开心？”

汉斯看到男孩儿有些生气：“顾裴！我可是这里最大的，你干嘛拍我头！”

“又想假装发烧，去医疗区吃糖块啊？”

汉斯涨红了脸，明明他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可是在顾裴面前，一直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顾裴用手比了比汉斯的身高，只够到他的脖子，“确实没长高。”

“你！……”汉斯气得说不出来话，但是打又打不过。说实话，维修区孩子们打架是家常便饭，但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顾裴的对手。

汉斯转头不理顾裴，只是坐在掀开的金属翘板上一个人生闷气。

其他孩子过来，看到是汉斯，没趣的跑开了。

他们不太愿意跟汉斯玩，一方面是因为说不上话，另一方面他们都有点瞧不起汉斯。

因为跟他同一批的孩子，有的甚至提前加入拾荒者的队伍了。

“你以后想干什么？不会真的在维修区待一辈子吧？”

顾裴坐到他身边，不再逗他，神色认真严肃的问道。

本来汉斯不想理他的，但想一想平常也就顾裴跟他说说话，于是闷声闷气地回答：

“是啊，那又怎么样？老师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要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我就适合干这个，对吧？”

顾裴笑了笑，透过列车没有完全封死的车窗，看向被无尽黑暗包裹的岩层。

“不一定啊，我有一个梦想——”顾裴指了指上方，“我要自由的在阳光底下散步。”

“疯啦！维克车长出任务都要小心翼翼的……我老爸说的。”

…………

是什么时候开始，汉斯逐渐变成一个战士的呢？

他记得，是在18岁那年。

一直到18岁，他终于开始长个子，原来不是天生比别人矮小，只是天生比别人发育晚。

而且个头窜得好像厚积薄发，17岁时已经是列车里比较高的那一批了。

理所当然的，他加入到了拾荒者的队伍。

拾荒者是贱称，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后来有个东方的老人觉得贱名不容易死，于是就改了。

虽然不好听，但好像确实有点用。

他发誓，他一直对外面的玛娜生态抱有最高的敬意。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蛇狗腥臭的黏液滴落在汉斯的防护面罩上，狰狞的大眼里倒映着他惊悚紧绷的脸。

身后传来同伴们的惊呼，根本来不及拔刀，骨骼碰撞的脆响混着血肉撕裂声炸开——一头蛇狗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队伍侧翼。

“汉斯！”

蛇狗的嘶吼在他耳朵旁炸开，触须相互缠绕就要吸取生命源质。队长的怒吼完全被呼啸而来的压迫感所掩盖。

不知道是谁从他的战术背包里把手雷拿了出来，拼着右手不要，拉开拉环塞进了蛇狗嘴里。

“嘭——”

爆炸掀起的气浪吹飞了两人，汉斯双耳失聪，脑子里满是嗡鸣的白噪音。

血水模糊了双眼，低头一看——那个黑发的男孩儿胸前肋骨打开，血肉模糊一片，右臂连着肩膀消失不见。

自己也同样失去了右肢。

本该是哥哥的自己被弟弟保护了？

汉斯脑子一团浆糊，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疗区的隔断区。

只是再也没有那熟悉的甜味，看着泛起金属色泽的右臂，嘴里满是嚼不碎咽不下的苦涩。

顾裴没死，旧世界的豪华列车配备有最高级的医疗服务，就怕那些有钱人暴毙在车上。

所以顾裴不仅没死，上半身连带着肩膀和体内骨骼都被替换成了义体。

那个时候开始，汉斯变成了一个男人。

…………

腥臭腐败的气味充斥萦绕着鼻腔，黑色的脏水漫过汉斯的半张脸。

“咳咳咳——”

他不小心喝了一口，发馊的腐殖质混合着昆虫粪便的味道。

他疑惑得看着周围，这是一条地下的暗河，内部洞穴空间不大。

岩壁上凝结着蓝紫色的荧光苔藓和五颜六色的玛娜植物相互摇曳。

这是哪里？他记得是跟顾裴一起作为先行小队进来探索实验室的。

怎么一眨眼到这鬼地方了？

话说顾裴呢？

他艰难的扭动身躯，发现原本灵活的右臂此刻像失去了能源一样，变成一大团金属垃圾。

他用力敲一敲，试图学会顾裴的万能修理法。

但是没用，于是他只能用脚勾住义肢，用力把它扯了下来。

汉斯背靠在潮湿的岩壁上，舒了一口气。

好消息是他没死，周围也没有噬极兽；坏消息是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么一个鬼地方，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

身上的电子零件此刻变成了拖累，暗流在嶙峋凸起的碎石间奔涌，水流裹挟着细碎的骨渣与玛娜生态的残骸，在尖锐的石笋上撞出诡异的声响。

汉斯只能挣扎着起身，扶着湿滑的岩壁顺着水流方向蹒跚，沉重的身体拖曳着他的脚步，湿软的地面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

他心里估算着，大约走了一半个小时，脸上的湿润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远处的一抹亮光刺破幽暗的雾气，汉斯眼睛微眯，跌跌撞撞地朝着亮光靠近。

脚下一绊跪倒在地，碎石硌得他膝盖生疼。

抬头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岩壁缺口外的空地上，一抹绿色照进他的眼里。

一个黑发，绑着头巾的小姑娘看到汉斯呆愣得站在原地，甚至手里的木桶都掉在地上，直到汉斯“噗通”一声倒地，才发出了尖叫。

“爷爷！！有外面的兽人类跑进村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