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八点半，女妖镇警署的空气残留着陈年咖啡渣和皮革装备的独特味道。

衣帽间里，亚当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勤务腰带，金属扣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旁边的西沃恩动作利索得多，正低头扣着警用衬衫的纽扣。

亚当比她高出近二十公分，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恰好捕捉到她左边锁骨上的一道旧伤疤，像一条蜈蚣蛰伏在细腻的皮肤上。

西沃恩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动作猛地一僵，手指迅速将最后一粒纽扣扣紧，然后又把衬衫往上提了提，遮住了那道旧伤疤。

她没有看亚当，也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唇线，转身就快步走出了衣帽间。

亚当的目光没什么波澜，顺势就转到了另一边还在对着镜子整理仪容的安东尼身上。这家伙穿着卢卡斯·胡德的警服，明显不合身。

裤腿长出一截，可怜巴巴地堆在擦得锃亮的皮鞋面上，真像个偷穿了警长衣服的窃贼！

“宣誓完了，”亚当看了他长得着地的裤脚，说道：“去趟马丁星干洗店，那里可以把裤子改短。裁缝老马丁手艺还行，能把你这‘拖地布’裁得像样点。”

安东尼正对着镜子里那个穿着警服、人模狗样的“卢卡斯·胡德”咧嘴笑着，闻言从自我陶醉中惊醒，回头忙不迭地应道：“噢！好的，谢谢，亚当！”

笑容里带着点穿着警服的生涩和藏不住的得意。

亚当不再看他，也离开了衣帽间。

门关上的瞬间，还能瞥见安东尼依旧对着镜子，手指小心翼翼地抚平制服前襟的褶皱，嘴角咧开的弧度几乎能挂到耳朵根。

一个刚出狱几天的贼，披上了警长的衣服，这戏码，越看越有滋味。

接着女妖镇警署加上亚当五个人，全体去法院参加安东尼作为新警长的宣誓环节，法院的大厅内还有地方检察官戈登，阿米什社区代表杰森.鲍曼，他是丽贝卡的父亲，穿着标志性的朴素黑衣，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女妖镇小小的法院大厅，此刻倒显得比平日庄重几分。

法官的声音不高，带着程式化的严肃，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安东尼，或者说此刻的警长“卢卡斯·胡德”，站得笔直，右手按在一本厚厚的圣经上，左手抬起，掌心向前。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收敛，换上了前所未有的郑重，眼神专注地盯着法官，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复述着誓词：

“我庄严宣誓，我将支持、维护、捍卫美国宪法，美国政府以及宾夕法尼亚州政府…”

亚当站在后排，双臂抱胸，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弧度。他看着安东尼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听着那铿锵有力的誓言在房间里回响。

好戏啊。一个几天前还在牢房里的窃贼，此刻正大义凛然地宣誓捍卫美国法律。

“…我保证从未在任何情况下做出任何使我失去入职资格的行为，我从未也绝不会为获取入职机会向任何人提供任何贿赂、金钱或财物…”

亚当的目光越过安东尼的肩膀，落在那位端坐高台、身着黑袍的法官身上。

这位才是真正道行高深的“窃贼”，连普罗科特那个盘踞女妖镇的黑帮头子，其非法帝国流出的油水，也得被这位“公正化身”悄无声息地刮走一层。

黑吃黑，吃得理直气壮，吃得冠冕堂皇，吃得正义凛然！

“…在本州宪法和法律范围内，我完全有资格出任公职，我将充分与忠诚地履行我即将出任的女妖镇警长职责。

愿上帝保佑我。”

“阿门。”安东尼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是激动，也是荒诞。

在祖国人庄严宣誓的同时，贾伯也终于在美国警察系统中完成了卢卡斯·胡德所有资料的替换。

至此，除非哪天FBI那些带着放大镜的秃鹰真的盯上这个“胡德”，否则，从这一刻起，窃贼安东尼·史密斯就真的“死”了。

站在这里的，是卢卡斯·胡德警长，新鲜出炉，如假包换。

法官脸上露出职业化的满意微笑，起身与胡德握手。

戈登检察官也走上前去，公式化地道贺；杰森·鲍曼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亚当没兴趣参与这场虚伪的寒暄，他转过身，第一个走出了法院的大厅。

……

中午的阳光有些晃眼。亚当把警车停在“亨特房产公司”门口的路边，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好，小沃尔夫先生。”一个穿着米色套装、笑容得体的女人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正是卡莉·霍普韦尔。

她的金发挽得一丝不苟，显得十分干练。

“你好，霍普韦尔夫人，”亚当点点头，目光扫过略显冷清的办公室，“叫我亚当就行。”

“好的，亚当。”卡莉的笑容加深了些，显得更真诚，“那你也叫我卡莉吧。你电话里提到的橡树街萨斯奎汉纳社区，正好有几处不错的房源，钥匙都在我这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再好不过。”亚当言简意赅。

橡树街离警局不远，环境安静，两旁多是有些年头的独立屋，带着典型的宾夕法尼亚小镇印记。

红砖或淡色木质的外墙，大多配着三角形的尖顶和宽阔的门廊，门廊下往往放着摇椅或几盆绿植。

草坪修剪得也都还算整齐，高大的橡树投下斑驳的树荫，没有纽约的喧嚣，只有一种带着木头和青草气息的自然氛围。

看了几处空置的房屋，亚当的兴趣始终不大。

直到卡莉打开了橡树街17号的门锁，这栋房子恰好斜对着镇长丹·肯德尔那栋气派宅邸。

房子不大，但结构紧凑，前廊宽敞，后院里有两棵枝叶繁茂的老橡树和美国梧桐。

屋内的采光很好，原木地板保养得不错，厨房和卫生间也看得出新近翻修过。

位置绝佳，离警局也近，视野也十分开阔。

“这间不错。”亚当站在客厅的窗边，目光扫过对面镇长家修剪整齐的草坪和紧闭的大门，下了结论。

“眼光真好，亚当，”卡莉笑着拿出资料，“这栋屋主急着出手，价格很有优势…”

话音未落，一辆略显眼熟的蓝色雪佛兰轿车驶入了斜对面镇长家的车道。

车门打开，詹妮·肯德尔走了出来，作为中学教师，她今天没穿那些惹眼的裙装，而是一身略显保守的白色衬衫配着及膝的灰色铅笔裙，脚上一双不算太高的裸色高跟鞋，应该是刚从学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