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又发癔症
第33章 又发癔症
用功读书的标准,是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扑在学习上。
而他,很显然不符合这个标准。
且不说,立春之前,大半年的时间,他都在思考改稻为桑的事情。
立春之后,与叶宗满联系,打通了走私之路,进行生丝丝绸贸易,赚了很多钱。
最近在筹备的事情,除了盐引钱庄,还要时刻关注新安江大堤。
清明雨来了,若是严党急不可耐,可能会催促郑泌昌与何茂才提前动手。
毁堤淹田的事情,必然会发生,只是迟早的问题。
“你通过县试,是为用功读书,为何自认没有?”
郑宗儒举起戒尺,若是郑兆安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戒尺还是会打下来。
“家父,郑泌昌。”
郑兆安的这个理由,让戒尺落了下来。
戒尺轻轻落下,打得很响,却不疼。
郑兆安错愕地看着爷爷,但爷爷挥挥手,示意郑兆安离去。
郑兆安行礼后,转身离去。
他没走多远,又听到了戒尺声。
郑兆宁小小一点,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却不敢哭出声来。
父亲告诫过他,若是敢在祠堂中哭喊,他回去打他屁股。
喊了,就挨两顿打,不喊,就挨一顿,他还能分得清。
离开祠堂,在钱禄的带领下,郑兆安来到郑家大院。
三进的大宅子,只住了两个人,爷爷郑宗儒和奶奶王氏。
伺候他俩的仆人倒有五六个,再加上看家护院的护卫,总数超过十人。
休沐时期,郑泌昌偶尔会回来小住一两日。
毕竟交通不便,一年到头,他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主卧内,郑泌昌用一根绳子将袖子绑起来,露出纤瘦的胳膊。
他端着一碗浓粥,手持汤勺,吹温浓粥,正小口喂食母亲。
奶奶王氏面容枯槁,看到儿子服侍塌前,开心又不忍。
这些粗粝的活计,有仆人来做。
堂堂浙江布政使,不该他来做这些。
但她又很开心,儿子身居高位,却能放下身段来服侍她。
郑泌昌服侍母亲吃过晚饭,笑着说自己吃过了,又说了些体己的话。
然后给她洗脚,听她念叨许久。
待服侍母亲睡下,郑泌昌锤了锤老腰,返回祠堂。
此时,夜色已深,祠堂中灯火通明。
郑泌昌推开祠堂大门,看到郑兆安躺在祠堂大殿中,原地抽搐!
郑泌昌顾不得一身劳累,快跑上前查看。
他记得,他们仨祭祀过后,过来拜见奶奶。
得了赏赐,便各自回屋,吃了晚饭,早些休息。
明早早饭后,还要赶路回去呢。
郑兆安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发了癔症?
郑泌昌不是第一次见郑兆安发癔症,知道该如何应对。
熟练地折叠衣袖,塞进郑兆安嘴里,防止咬伤舌头。
接着开始安抚他的情绪,让郑兆安看着自己。
随着郑兆安意识逐渐回归,身体的抽搐也慢慢减轻。
郑泌昌有些自责,他不该为了祭祖,就强行要求郑兆安跟着回来。
估计是舟车劳顿,加上没有备药,引发了癔症。
郑兆安身体逐渐柔软下来,郑泌昌将之揽入怀中。
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不管郑兆安如何聪慧,他依旧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父子无言,但一股温情萦绕在两人之间。
郑兆安身体彻底放松,躺在郑泌昌的怀中睡过去了。
时间回拨到两个时辰之前,郑兆安拜见奶奶王氏。
得了几十文的零花钱,准备回去睡觉。
可爷爷出现,让他跟着去了书房。
郑宗儒让郑兆安坐下,他则来到书案之后。
接着,不等郑兆安反应,郑宗儒张口出了几道题。
郑兆安不明所以,但对答如流。
郑宗儒见此,加大难度,问题已经超出《四书》范围,《五经》也有所涉及。
郑兆安依旧轻松应对,没有错漏。
口试不代表笔试,繁体字不好写。
确认了郑兆安的学识后,郑宗儒询问郑兆安,为何要回答没有。
家父郑泌昌,这五个字确实是理由,但绝不是全部。
郑宗儒有疑问,郑兆安也有疑问。
郑兆安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以请教的口吻,询问爷爷。
为何要惩罚父亲郑泌昌。
作为其子,郑兆安觉得,郑泌昌做得很好了。
“哼!他推行改稻为桑,就是倒行逆施!此等过错,跪在祠堂思过,已是从轻发落。”
郑宗儒直言不讳道。
尤其是他名下万亩稻田,也改稻为桑。
郑宗儒不担心口粮的问题,可郑家村其他人呢?
“这是朝廷内阁制定的国策,他是执行者。”
郑兆安为父亲鸣不平。
“那你是认同他的做法咯?”
郑宗儒眼神锐利起来。
因为学业用功积累的那点好感,顷刻消耗一空。
不仅如此,还倒欠亏空了许多。
“我同情父亲,但我不认同。”
郑兆安摇头道。
“还算明事理。”
郑宗儒对郑兆安的好感度又拉了回来,还增加了不少。
“胡宗宪躲到台州大营,明哲保身。他难道就不能学胡宗宪么?”
郑宗儒也有看法,只是脱离实际,且异常凶险。
按照郑宗儒的想法,胡宗宪和郑泌昌都明哲保身了。
那改稻为桑的权柄,就落到了何茂才手里。
一想到,一只嚣张的蠢猪执行改稻为桑。
郑兆安不敢设想,浙江百姓会被祸害成什么鬼样子。
说不得,江堤已经炸开,“洪水”淹了数县,灾民遍地。
“用什么理由呢?”
郑兆安觉得,严党不会同意郑泌昌的明哲保身。
“母亲病重,上表乞侍疾。”
郑宗儒对于这个问题,也有深入思考。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让郑泌昌丁忧。
“他不愿这样做,那就罚他不吃晚饭,去祠堂跪着思过。”
郑宗儒叹息一声,孩子大了,有了独立想法,他无法再控制了。
即便让孙儿看了笑话,郑泌昌也不会离开。
就像郑泌昌提了多少次,郑宗儒也不会去杭州府享福。
这对父子,各有各的固执。
郑宗儒回答了孙子的疑惑,郑兆安则回答爷爷的疑惑。
听完郑兆安的标准,郑宗儒心想,这也太苛刻了。
全心全意,心无旁骛,这要求也太高了。
不过,听郑泌昌提起,郑兆安的种种行为,反而不是那么奇怪了。
谁家孩子会说:“我是要考进士的,不需要你督促!”
又有谁家的孩子,要了一张印着布政使大印的空白文书。
挂在房间内,激励自身读书的?
荒废学业的,挂“勤奋”。
巧言令色的,挂“寡言”。
欺世盗名的,挂“诚信”。
抛家弃子的,挂“孝道”。
至于挂“天地”的,不敢言,不能言,不可言。
郑兆安从爷爷书房离开,本想回房间睡觉。
但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太爷和曾爷叫啥。
且祭拜匆忙,没来得及认真看看牌位。
于是他顺着来时路,又折返回到祠堂。
郑泌昌今晚要跪上一夜反思,故而祠堂灯火通明。
此时的祠堂,更显湿重。
郑兆安刚走进祠堂,沉睡许久的小青醒了,它环绕着郑兆安手臂游走。
他轻轻安抚小青,可它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蛇头高昂,口吐蛇信。
郑兆安跨进大殿,刚看清排位上的第一个名字,郑淮。
这两个字,像是开启了一道闸门,众多信息涌入郑兆安的大脑。
就像为了删掉硬盘中某些学习资料,存了又删,删了又存。
大脑失去意识,其中三道金光闪烁。
郑兆安身体僵直,轰然倒地,不断抽搐。
好在地上有蒲团,接住了他,否则定要头破血流。
小青见此,缠回胳膊,继续沉睡。
就在郑兆安癔症刚发作,郑泌昌恰好赶到,将他安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