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大学图书馆的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橡木长桌上落下菱形的光斑。沈墨缩在西北角最不起眼的位置，面前摊开的《西方文学理论》下面，藏着他正在修改的小说手稿。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发出嗡鸣。沈墨瞥了一眼，是“素笺“发来的消息：“大学生活过得如何？“

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想起昨天文学课上林小雨分析《心跳的证明》时皱眉时眉间那道几不可见的细纹。犹豫片刻后，他慢慢键入：“遇到一个习惯很像你的人。“发送后又觉得太过直白，急忙补充：“就是转笔的方式。“

“这么巧？“素笺的回复快得惊人，“我班上也有个同学很像你，总坐在最后一排，紧张时会不自觉地咬钢笔帽。“

沈墨的牙齿立刻松开了笔帽，金属的苦涩味在舌尖蔓延。他弯腰假装系鞋带，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鹅黄色裙角——林小雨正在两排书架外翻阅一本《文艺复兴时期绘画技法》，她的左手小指上沾着一点水彩颜料，靛蓝色，和素笺上周发来的新画稿主色调一模一样。

沈墨把脸埋进书本。纸张上的字母扭动着变成模糊的黑点。直到听见林小雨的脚步声远去，他才重新坐直身体。

手机又震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了？心虚啦？“后面跟着个捂嘴笑的表情。≡^ˇ^≡

沈墨正想回复，身后突然传来画具散落的声响。他转头，看见林小雨蹲在地上捡拾滚落的彩色铅笔，其中一支普鲁士蓝滚到他脚边。

“啊，是你。“林小雨仰起脸，右手腕内侧有一道铅笔画的浅痕，像条细小的银河，“昨天课上紧张的同学。“

沈墨条件反射般合上笔记本，却忘了锁屏。素笺的聊天界面明晃晃地亮着，最新消息是：“该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

“我、我在查资料。“沈墨抓起手机塞进口袋，动作太急碰倒了墨水瓶。深蓝的墨水在桌面蔓延，像一小片正在扩张的夜空。

林小雨迅速用素描纸盖住墨水：“抢救成功！“她鼻翼微微皱起的样子让沈墨想起素笺每次画毁作品时的表情，“不过这幅'抽象画'代价有点大。“

沈墨盯着她被墨水染蓝的指甲边缘，想起素笺曾抱怨过颜料最难洗的就是指甲缝。他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一句：“对不起。“

“没事儿。“林小雨在他对面坐下，从帆布包里掏出素描本，“正好我也打算在这儿画会儿画。“她翻开本子，露出里面的人物速写，“艺术史作业，要交十张不同场景下的人物动态。“

沈墨僵硬地点点头。他的手机又在口袋里震动，但现在掏出来无异于自投罗网。阳光斜斜地照在林小雨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画画时右手小指会微微翘起——这个姿势和素笺直播画画时一模一样。

“你喜欢《午夜钟声》？“林小雨突然问，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昨天看你包里露出书脊了。“

沈墨的脊背渗出冷汗。那本书的扉页有他亲笔写的“致素笺“，是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只是...随便看看。“

“我更喜欢《心跳的证明》。“林小雨换了一支赭石色铅笔，“特别是主角发现网友是自己同学时那段心理描写——'当虚拟世界的坐标突然与现实重叠，所有文字构建的防御工事都成了纸糊的城墙'。“

沈墨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这段描写是他三天前才发给素笺的终章内容，连出版社都还没看过校样。

“那本书...“他声音干涩，“还没上市吧？“

“网上看的盗版。“林小雨用铅笔尾端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小灰点，“别告诉墨色深渊。“她翻过一页纸，继续画着，“不过我觉得作者应该不会介意。毕竟...“

“毕竟？“

“毕竟他写得那么真实，肯定是希望有人能懂。“林小雨抬起头，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你说呢？“

沈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在安静的自习区显得格外刺耳。几个同学不满地朝这边张望。

“我去接个电话。“沈墨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廊上，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是编辑老白的来电，但他先点开了素笺刚发来的消息：“刚想到，《心跳》结局那个网吧场景，要不要改成图书馆？感觉更符合主角性格。“

沈墨猛地回头，透过玻璃门看见林小雨正低头打字。几秒后，他的手机又震了：“毕竟那么社恐的人，应该更习惯图书馆的氛围吧？“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沈墨靠在走廊的墙上，慢慢蹲下身。他的通讯录里，“老白“的来电已经超时挂断，屏幕上只剩下素笺的最后一条消息：

“PS：你那边应该有图书馆吧？找个有阳光的位置，比较暖和。“

沈墨抬起头，看见林小雨正站在玻璃门内朝他招手。她身后的橡木长桌被阳光照得发亮，桌上那本摊开的素描本边缘，隐约可见一个简笔茉莉花的标记——那是素笺所有画作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