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训车间的排风扇像头垂死的野兽般嘶吼，吴大志的焊枪在金属板上烫出蚯蚓状的疤痕。周四的钣金实操课总弥漫着焦糊的绝望，直到苏晴的身影出现在车间门口——她戴着超大号防护镜，镜片反光里能看到大志被汗浸透的后背正把工装服晕染成深灰色。

“第三组去领防溅毯。“实训老师踹了脚漏电的配电箱，“特别是那个转学生，别再把焊渣崩到精密仪器上。“大志弯腰时听见牛仔裤接缝处传来不妙的撕裂声，而苏晴已经利落地铺好耐火毯，边缘用废旧齿轮压得平平整整。

焊枪点燃的瞬间，大志透过蓝光看见苏晴给他那包退热贴正贴在她自己的防护镜内侧。石原里美在医疗剧里戴听诊器的画面突然闪过，但现实中飞溅的火星正在苏晴的帆布鞋上烧出焦黑小点。当一块炽热的焊渣突然弹向苏晴时，大志的三百斤躯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敏捷——他抡起浸过水的抹布凌空抽击，着火的金属碎屑在苏晴耳畔十厘米处被击落，在耐火毯上烫出焦糊的爱心形。

午休铃响时，大志发现自己的不锈钢饭盒里多了两片粉色的腌萝卜。“预防中暑。“苏晴的声音混在车间角落的氩气罐泄漏声中，“医务室说你需要补钠。“她的筷子尖在饭盒边缘顿了顿，留下个微小的油渍，像初春落在雪地上的樱花瓣。

下午的机械制图课上，大志的圆规扎穿了四张绘图纸。苏晴传过来的修正带上印着小小的牙印，让他想起父亲修理厂里那些被学徒咬过的软管接头。当老师转身写板书时，整个教室突然被尖锐的警报声刺穿——苏晴的课桌下滚出个银色金属盒，红灯疯狂闪烁。

“胰岛素泵故障。“校医冲进来时，大志正用身体挡住同学们探究的目光。苏晴蜷缩的样子让他想起被暴雨打落的雏鸟，医用胶布在她颈后汗湿成半透明。在送往医院的担架经过走廊时，大志突然看见苏晴的课桌抽屉里露出半本《东京医科学院入学指南》，扉页照片上的石原里美正在樱花树下微笑。

暴雨再次降临的黄昏，大志蹲在修理厂仓库里改造父亲的旧工具箱。氩弧焊的蓝光中，他给铁皮盒子加装防震棉和温控装置，就像给粗糙的世界打上补丁。完工时雨停了，月光照在盒盖上手刻的樱花图案上——那是用王胖子留下的雕刻刀，照着苏晴橡皮上的花纹一点点描出来的。

次日清晨，苏晴的座位空着。大志发现自己的课桌抽屉里多了个纸袋，里面装着胰岛素泵备用导管和一张便利店收据，背面写着：“机械班下午帮医护班修心电图仪“。收据边缘粘着半片干枯的樱花标本，像被岁月风干的蝴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