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沈云深出了城隍庙。

慢慢地他也能理解，那些个阴神鬼魅为什么都会选择在夜里出行，因为其神通就适合在夜里施展。

邵利兴的气息他记得，因此很容易就能找到。

此时，他睡得正香。

沈云深将托梦之法施展出来，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大的难处。

谁想到，这年过七十的人体内气血旺盛、神魂强健，看家护院的尸狗比得上一只猛虎，进入梦中费了好些手段。

托梦之术用得多了，他也琢磨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普通人里，而立者神魂最盛，对其施展托梦之术也最为困难；而到了邵利兴这样的年龄，则神魂渐渐衰弱，直至无法驾驭肉身而死亡。

进到梦中，沈云深见到许许多多的物件产生、又逐渐的消亡，这是一个人神魂不停思索的象征。

观测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施展术法，他凭空在邵利兴的脑海中，营造出了一个梦境。

还是白日里的场景，就在利兴船号的店铺中，有陆青、掌柜和邵利兴三人。

之所以这么做，是人在睡梦中时，心中的防备便会卸下，他想来一场情景再现，看一看邵利兴本真的反应。

毕竟白日里陆青已给过他一些压力了，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从河里捞上来的东西，正是你利兴船号的，快说，那租赁船的人是谁？”

梦中的陆青咄咄逼人，比白日里要凶恶不少。

“我利兴船号大大小小船只……”

“哼！少说这些废话，你可有勾结妖魔，为非作乱？”

闻言，邵利兴面色灰败，就连膝盖都要软下去。

沈云深只营造出了梦境，梦境中人物的反应，多由邵利兴的臆想来决定，他能臆想出勾结妖魔这样的话，那此事多半就是真的了。

“……我！”

“速速说来，否则本捕头上报靖安司，诛你全族！”

梦中的陆青言辞犀利，手就搭在刀柄处。

能有这样的臆想，一方面也是说明，白日里的上门对邵利兴造成的压力很大。

“……不……柳先生不是妖魔，他只是会一些道法罢了，赠予我的那些丹药，的确能延年益寿，这如何会是妖魔所为……”

柳先生！

妖魔的名字？

“至于……至于租赁他船只的事情，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说会给我惹来很大的麻烦……”

“哼，你现在更麻烦，那商人失踪的案子你还做了什么？”

“那……水上起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不到……会……”

邵利兴捂着头，看起来十分难受。

紧跟着，梦境开始晃动。

人在面临极度恐慌的梦境时，会想着快速脱离，也就是醒来。

担心再这样逼问下去会导致梦境中断，沈云深开始操纵陆青。

“好，本捕头暂且就认为你与商人失踪案无关，都是那柳先生一人所为，那你说说此人全名是何，家又住在何处，你又如何认识他的，说清楚你才能脱开关系？”

“不……我知道他叫什么，只知他自称柳先生，有一段时日……就在城中算命……街面上不少人都知道……”

“家在何处……我不清楚……”

“妖魔……是……现在想来，他就像是妖魔，来去都很突兀，除我外没有相识之人，在世间也无亲朋……”

这是邵利兴梦境里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心理承受到了极限，下一刻已于梦中惊醒。

啊！

他大口喘着粗气，许久才将心情平复下来，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玉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药丸。

这不是普通的药丸，能感受到上面的灵韵，看来这就是柳先生赠予他的。

药丸服下去，邵利兴面色也跟着红润起来，刚才的虚惊，在他的面上瞧不见了。

在出了屋子后，将票号的掌柜喊了过来。

“东家！”

“最近可有那柳先生的踪迹？”

掌柜道：“我派人多方打听，半年都过去了，没有半点踪迹，许是那柳先生不会再出现了吧。”

“……唉，这样也好，那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还有若是有柳先生的踪迹，定要在第一时间告知我。”

“是。”

沈云深还想再听点什么，却见得两人各自回屋了。

想对掌柜也施展一番托梦之术，却见得他们双双失眠了。

也罢，就这点儿信息，足够陆青再查下去了。

趁着天色还未亮，又去了一趟陆家。

如他所料，陆青这厮正独自在书房里睡得正酣，必然是等着清灵神君现身给他指明方向。

“拜见神君老爷！”

有了前两次经验，陆青这回是轻车熟路，见到梦中又城隍庙，立即拜下。

“以你的聪慧，应当从利兴船号查出些什么，不曾想却是一无所获！”

听到神君有怪罪的意思，陆青赶忙解释起来：“神君不知，那利兴船号交友甚广，若无实证，我也不敢妄自缉拿审问。”

这群官差是这样的，稍稍面对些权贵，就要束手无策了。

“那本神君问你，若是此事牵扯到鬼神，你可敢继续追查下去？”

“……回禀神君，自然是敢的。”

“好，你明日便去见那邵利兴，去了就问他柳先生在何处，如若不说实话，当禀于靖安司处置，那邵利兴支撑不住，将实情告知于你。”

“……神君所说的柳先生，可是半年前出现在城中，号称算命探穴、无所不能的那个柳先生？”

没想到这妖魔在城里还有一些名声，沈云深颔首道：“正是，租赁船只的也正是他。”

“神君所说妖魔，也是此人？”

沈云深没有给准确的答复，只是道：“不是本神君怀疑他为妖魔，而是那邵东家自觉他是妖魔，我只可给你提点，至于这案子查到什么程度，就须得你自己多多用心了。”

陆青叩首：“多谢神君指点，按照我仙朝律令，勾结妖魔是死罪，我知道该如何去应对了。”

梦境消散，转眼陆青已是醒来。

他都忘记自打清灵神君给他托梦以来，他都是自己睡觉了，将手伸过去，并没有摸到滑腻软糯的夫人，而是一团被褥。

沈云深哪有兴趣偷窥这些儿女情长，早早的回去修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