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粉饰太平下的恶鬼
第16章 粉饰太平下的恶鬼
与此同时,京城西郊,一座香火不算鼎盛但建筑颇为古朴庄严的寺庙——慈恩寺的后院角门,一个穿着粗布衣衫、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乡下姑娘,正有些紧张但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妇人往里走。
她叫小翠,是城外顾家西郊农庄佃户的女儿。前些日大管事李嬷嬷暴毙身亡后,作为亲戚的他家就倒了霉。现在家里穷得已经快揭不开锅,爹娘身体都不好,弟弟也还小,她只好来外出想找份差事。
前几天,村长的媳妇王婶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慈恩寺缺个打扫后殿的杂役,活儿不重,就是地方偏点,但工钱给得高——足足一个月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这对大明朝的绝大多数百姓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够爹娘抓一年的药,够弟弟吃半年的饱饭!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今天就是来上工的。
“进了寺里,手脚勤快点,眼里要有活儿。”管事妇人板着脸叮嘱,“后殿是供奉古佛的地方,清净,平日里没什么香客去,你呢就负责每日早晚各打扫一遍,务必一尘不染!记住,只打扫前殿,后面那间供奉佛像的偏殿……锁着呢,不用你管,也千万别好奇去看!明白吗?”
“明白!明白!婶子放心!我一定勤快,绝不乱看!”小翠连连点头,心已经飞到了那一两银子上。
不能看就不能看,只要给钱,让她打扫茅房都行!
“最后一点!天黑前务必回家,晓得了吗?”
在小翠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应允侯,管事妇人将她带到后殿门口,递给她一把扫帚和一块抹布,又严厉地重复了一遍禁忌,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小翠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殿门,一股混合着香灰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高窗透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巨大的佛像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威严,甚至有些……阴森。
她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开始认真打扫。擦拭供桌,清扫地面,拂去佛像上的浮尘……活儿确实不重,只是殿内空旷寂静,只有她扫地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呼吸声,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心头发毛。
她不时看向大殿深处那扇紧闭的通往所谓“偏殿”的厚重木门,那门似乎从里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黑黢黢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管事妇人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她赶紧移开目光,专心干活。
但其实,落日前她就该回家了。只是小姑娘想表现的更为突出些,因此打扫的格外细致,以至于误了回家的时辰。
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夜幕笼罩。
小翠终于打扫完前殿的每一个角落,累得腰酸背痛,但看着光洁的地面和锃亮的供桌,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下个月就能领到第一份工钱了!她开心地盘算着,吹熄了殿内最后一盏油灯,准备锁门离开。
就在她转身走向殿门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声,仿佛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从大殿深处那扇紧闭的偏殿门后传来!
小翠的脚步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
那声音……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清晰!不止一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后……蠕动……抓挠……甚至……还有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小翠的心脏!她想起了管事妇人严厉的警告,想起了关于这座寺庙的一些诡异传闻……她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仿佛被从里面抵死的偏殿木门,竟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内部猛地撞开!腐朽的木屑和灰尘漫天飞扬!
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小翠看到了让她魂飞魄散、永生难忘的地狱景象!
门后根本不是供奉佛像的偏殿!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屠宰场般的空间!密密麻麻、扭曲蠕动的人影挤满了整个空间!他们皮肤青灰溃烂,布满尸斑,眼珠浑浊灰白,口中发出“嗬嗬”的饥渴嘶吼!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是恶鬼!密密麻麻的恶鬼!足有数十上百!它们被开门的动静惊动,无数双灰白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门口呆若木鸡的小翠!那是对鲜活血肉最原始、最疯狂的渴望!
“啊——!!!”小翠的尖叫声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离门最近的两只丧尸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出!干枯腐烂却力大无穷的手臂死死抓住了她!锋利的、带着黑紫色污垢的指甲瞬间刺破了她的粗布衣衫,嵌入皮肉!
“噗嗤!”
鲜血飞溅!
小翠瘦小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提离了地面!她像一只脆弱的布娃娃,被两只丧尸撕扯着,悬在半空中!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她连惨叫都发不出,只能徒劳地瞪大惊恐的双眼,看着下方无数张开的、流淌着粘稠涎水的腐烂大口向她咬来!
骨骼碎裂声、血肉撕裂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咀嚼吞咽声……瞬间取代了所有的寂静,在这座供奉着慈悲古佛的大殿深处,奏响了最恐怖、最亵渎的乐章。
月光冷冷地洒在殿内,照亮了地上那几枚散落的、沾着新鲜血迹的铜钱——那是小翠揣在怀里,准备明天给弟弟买糖葫芦的。
当然,以上的这一切,顾怀是不知道的。
此时的他还在家中与小姜氏正对坐案前,清点着能带走的细软和银票。
此番南行,讲究的是轻车简从,速去速安。按着官场和富户迁移的惯例,他们只携紧要银两和贴身物件先行赶往南镇抚司驻地,其余家仆、笨重箱笼,则需随后雇请稳妥的“长行脚夫”,沿官道慢慢发付或是坐船南下。
现在的气氛专注而务实,顾怀对于昨日的震撼似乎已被紧迫的行程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