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宫廷毒影 密信玄机
第9章 宫廷毒影 密信玄机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压下御药监的飞檐。苏明药攥着袖中的药王令,青铜牌的棱角硌得肋骨生疼——灰袍老者临终塞给他的不仅是令牌,更是把双刃剑,一面指向牵机引解药,一面怕是要将他拖进更深的漩涡。
刚转过丹房拐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过来。他下意识侧身,瞥见个穿湖蓝宫装的侍女慌慌张张跑过,腰间香囊坠在地上,散开半张折叠的素笺。侍女没察觉,踉跄着消失在回廊尽头,那背影瞧着竟有几分像裴明薇的贴身侍女春桃。
苏明药捡起素笺,纸页薄如蝉翼,边缘带着淡淡的药香,是“凝神散”的气息——与那日在长信宫闻到的熏香同源。他展开纸,上面只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墨迹,像是孩童涂鸦,细看却能认出是用特殊药水写的暗文,笔画间洇着极淡的青痕。
“这是‘矾水密信’。”身后传来沈清晏的声音,他手里提着盏羊角灯,灯光在青砖上投下晃动的光圈,“需用乌梅汁调醋才能显字,是江湖毒贩常用的伎俩。”
苏明药心头一凛。沈清晏竟连这都知道,可见他绝非表面那般只懂药理。他捏着素笺的指尖微微用力,纸页上的青痕似乎更深了些:“方才跑过的是三公主的侍女。”
“春桃。”沈清晏的声音沉了沉,“裴明薇的左膀右臂,据说一手调香的本事,连太医院的香药司都自愧不如。”他将羊角灯递过来,“去丹房,我那里有乌梅汁。”
丹房的药柜顶摆着排陶瓮,分别盛着不同的药汁。沈清晏取下最左边的瓮,倒出半碗深紫色的液体,酸气直冲鼻腔:“这是去年腌的乌梅汁,加了三钱醋,正好用来显字。”
苏明药将素笺浸入汁中。起初并无变化,他按《毒经》残卷记载的法子,用银簪在纸上轻轻刮过——父亲曾说,矾水遇酸会显色,但需借金属之力加速反应。果然,随着银簪划过,纸上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的字迹:
“望月楼三更,与鬼面交易‘赤芝’半株,以‘蚀心蛊’虫卵为凭,切记避开御药监耳目。”
落款是个模糊的“裴”字。
苏明药的手猛地收紧,素笺在药汁里揉出褶皱。赤芝正是九窍玲珑芝的别称!裴明薇果然在暗中与黑市交易,而那鬼面商人,十有八九就是假死的张鹤龄。更让他心惊的是“蚀心蛊”——这种蛊虫能控制人的心神,是药人计划的核心,裴明薇竟连这个都牵扯其中。
“她想借灵芝和蛊虫,同时掌控黑市和药人。”沈清晏的指尖敲着药柜,发出笃笃的轻响,“太子靠兵符,她就靠毒和药人,这盘棋下得够大。”
“那‘赤芝半株’……”苏明药想起自己怀里的灵芝碎片,突然明白,裴明薇让楚无咎将碎片交给他,根本不是寄存,而是要借他的手避开追查,等交易时再取回。
沈清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从药柜里取出个锦盒,打开里面是块莹白的玉佩,刻着“御药监”三个字:“明日起,你持这枚玉佩,可以调阅香药司的出入记录,看看春桃最近采买了哪些药材。”
苏明药接过玉佩,触手温润,玉质竟是罕见的暖玉——这种玉能吸附毒素,常被用来验毒,显然是沈清晏的私藏。他抬头时,正对上沈清晏的目光,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像藏着片深不见底的湖。
“你可知,为何裴明薇敢如此明目张胆?”沈清晏突然道,“她母亲是药王谷的外门弟子,手里握着半张灵芝产地图,这也是她敢和药王谷争灵芝的底气。”
这个消息像块石头投入湖心,激起层层涟漪。苏明药想起灰袍老者的药王令,想起《前朝药政秘档》里的“裴氏守芝”字样,所有线索突然串了起来——裴家不仅是守护者,更是参与者,他们守护的或许不是灵芝本身,而是灵芝背后的权力。
“那牵机引……”苏明药艰涩地开口,“会不会也与裴家有关?”
沈清晏沉默着没回答,只是从药瓮里捞出素笺,用火折子点燃。灰烬在风中散成碎片,像无数个无法言说的秘密。“今夜三更,你去望月楼附近的暗巷等着。”他突然道,“张鹤龄假死,必然需要个稳妥的藏身处,而能在京城护住他的,只有裴明薇。”
苏明药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引蛇出洞,借交易的机会抓住张鹤龄,顺藤摸瓜查清牵机引的来源。但他更清楚,这无异于虎口拔牙——裴明薇既敢用密信,必然设好了圈套。
离开丹房时,月已上中天。苏明药沿着回廊往自己的厢房走,途经药圃时,忽闻一阵极淡的异香。他停步细嗅,那香气甜腻中带着微苦,是“醉仙藤”的味道——这种藤蔓的花粉能让人产生幻觉,常被用来制作迷药。
他猛地抬头,看见药圃深处的阴影里,春桃正将一束醉仙藤插进竹篮,身边站着个穿黑衣的人影,身形挺拔,戴着青铜面具——正是楚无咎!
“……苏明药那边有动静吗?”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却瞒不过凝神细听的苏明药。
“他白天去了疑难杂症房,出来时神色不对。”楚无咎的声音依旧像铁片摩擦,“不过公主放心,那老头已经死了,药王令就算落在他手里,他也未必知道用处。”
“最好是这样。”春桃的声音冷了几分,“明日把‘化骨散’混进他的药里,省得夜长梦多。沈清晏那边……”
“沈清晏今晚要去查望月楼的仓库,正好调虎离山。”
脚步声渐远。苏明药躲在药柜后,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原来裴明薇不仅要交易灵芝,还要对他下死手!而沈清晏去查仓库,怕是也落入了圈套。
他摸出怀里的灵芝碎片,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表面的纹路似乎在流动。突然,他想起灰袍老者塞给他药王令时,手指在他掌心划过的痕迹——那是个“三”字,难道是指三更?还是第三条密道?
回到厢房,苏明药将灵芝碎片按在桌上,用炭笔勾勒出纹路,再与药王令背面的图案比对。当两个图案重合时,他突然发现,纹路组成的竟是御药监的地图!而标记最深的地方,正是丹房第三排的丹炉——与药王令上“第三排丹炉有牵机引解药”的字迹完全吻合!
三更的梆子刚响过第一声,苏明药已站在丹房第三排丹炉前。这排丹炉比别处的更高大,炉身上刻着“九转还魂”的字样,是御药监用来炼制重药的。他按地图所示,在最中间的炉底摸索,果然摸到个凸起的机关,形状酷似灵芝。
用力按下的瞬间,炉身发出沉闷的转动声,侧面弹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黑陶瓶,瓶塞处封着红蜡,印着“苏”字火漆——竟是苏家的东西!
他拔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味飘出来,里面装着半瓶灰褐色的粉末。按《毒经》记载,牵机引的解药需以“七星草”为主药,辅以“还魂花”的根茎,而这粉末的气味,正好与之吻合!
父亲当年竟在御药监藏了解药!苏明药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黑陶瓶在掌心仿佛有千斤重——这或许就是祖父被害的真相,他发现了牵机引的解药,才被灭门灭口。
就在此时,丹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春桃的尖叫:“快来人!沈大人在仓库遇刺了!”
苏明药心头一紧,刚想出去,却见暗格深处还藏着张纸条。展开一看,是父亲的字迹:“药人胸口‘苏’字,实为炼蛊容器,解法在《毒经》全卷,藏于药王谷……”
后面的字迹被血渍浸染,模糊不清。但这已足够让苏明药遍体生寒——楚无咎胸口的烙印,刘公公提到的“苏”字药人,原来都与苏家有关!父亲当年恐怕不仅是在研究解药,更是在追查被改造成药人的苏家后人。
“苏供奉!你在里面吗?”春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刻意的惊慌,“沈大人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
苏明药迅速将解药和纸条藏进怀里,用脚踢回暗格,炉身缓缓合拢,恢复原状。他打开门,春桃正站在门口,眼眶通红,手里却紧紧攥着个药包,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白色粉末——正是化骨散!
“沈大人在哪?”苏明药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却已扣住藏在袖中的银针。
“在仓库,流了好多血……”春桃说着,突然朝他扑过来,手里的药包猛地砸向他的脸,“去死吧!”
苏明药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银针已刺入春桃的曲池穴。她的手臂瞬间麻痹,药包掉在地上,白色粉末撒了一地,遇空气后冒起白烟——果然是化骨散!
“你……”春桃惊恐地瞪着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苏明药这才发现,她脖颈处有个极细的针孔,显然是被人灭口了。他抬头看向仓库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沈清晏遇刺是假,引他出来才是真,而真正要杀春桃的,恐怕另有其人。
远处传来御林军的脚步声。苏明药知道不能久留,他看了眼春桃的尸体,又望向药王谷的方向,父亲的纸条在怀里发烫。
今夜的发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更多的谜团:父亲的解药,药人的秘密,《毒经》全卷的下落……而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神秘的药王谷。
他转身没入夜色,身后是燃烧的仓库和混乱的御药监,身前是更深的黑暗与未知。但苏明药握紧了怀里的解药和灵芝碎片,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被动追查的复仇者,而是要主动撕开这宫廷毒网的破局人。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株在狂风中愈发挺拔的药草,带着满身的锋芒与韧性,走向那注定要揭开一切的药王谷。而御药监的火光中,沈清晏站在仓库的阴影里,望着苏明药消失的方向,手中捏着半枚与药王令相配的令牌,眼底是无人能懂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