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饮一啄
第2章 一饮一啄
林黛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脸上滚烫,脚底像踩了棉花,一路疾走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直到看见黑漆漆的房间没有亮灯,她才恍然想起来,刚走时竟忘了叫上紫鹃和雪雁。
在两个粗使婆子的问候声中,黛玉随便应付了两句。推开门,点燃了蜡烛,黛玉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若不是再三确认“定情之物”就在自己腰上挂着,她几乎不敢相信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迎着铜镜,她搓了搓脸颊,镜子中的自己让她有些羞于直视。好在身旁没有旁人,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感觉少了那种与人分享的喜悦。
她现在倒是能理解了,之前史湘云时常会说起小时候和宝玉一起玩耍的旧事,还总喜欢偷穿宝玉的衣裳,那时的史湘云或许就是她现在这种心境吧!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将红玉葫芦取下来,拿在手上还能感受到上头的余温。
紫鹃和雪雁两人急匆匆闯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黛玉手上捧着红玉葫芦。
“咦!这是?”两人都是一愣。
她们自然认得这东西,也知道府上几位姑娘都对其垂涎已久,不成想此时会出现在自家姑娘手上。
“小姐你真给要来了啊?”紫鹃很快就反应过来,看来她们离开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就是不知是不是她猜想的那般,以秦墨的智慧应该不会乱送人吧!
“才不是我要的。”黛玉再想藏已经来不及,慌里慌张反而更显得可疑。
紫鹃心里顿时一喜,口中一语双关道:“是是是,恭喜小姐得偿所愿。”
“你说是便是好了。”黛玉一脸傲娇地样子等于变相承认了紫鹃的猜测。
“我们姑娘也终于有玉了呀!”雪雁一半是打趣、一半是感慨。
她打小在扬州时就开始跟着黛玉,关系自是不必说。她至今还记得姑娘刚到荣国府上时,就因为身上没有戴“玉”,莫名其妙地引起宝二爷发癫、当众摔了通灵宝玉,结果那一屋子的人,上上下下都给自家姑娘甩脸子,好像都是姑娘的错说了不该说的话。事情虽已过去好几年,雪雁每每想起来心底都会涌出一股寒意,那是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何为“寄人篱下”,何为“仰人鼻息”。
如今黛玉终于有了“玉”,以后便不再是无根之萍,也不再无依无靠……
听到雪雁的感慨,黛玉鼻子也有点发酸,不过那股酸涩的味道很快就被手心处传来的温润触感给冲散。
“对了,厨房那边可还有吃的?”黛玉转移了话题,她没忘记之前秦墨打发紫鹃去厨房的事,这里终究不是自己家,想吃点东西都不方便。荣国府上的下人多是势利眼,惯会踩高捧低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哥哥准备。
“小姐放心,府上还没有人敢怠慢了你家哥哥,琏二奶奶说她已吩咐人去准备了。”紫鹃说着似笑非笑地上上下下将黛玉打量一遍,本想再揶揄两句,可在发现黛玉额头上都是汗水后,她赶紧转身去准备热毛巾。自家姑娘身子弱,可不敢着凉。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么大个人还能饿着?”冲着紫鹃的背影黛玉嗔怪道。她重新将红玉葫芦系回到腰上,犹豫了一会儿又取下来……如此反复几次,最终还是决定藏在衣服里边。虽然被人看见也无妨,可她还是觉得此时不宜张扬,以免节外生枝。
黛玉并不知道,如果依府上老太太原本的意思,迎春,探春,惜春,无论哪一个嫁给秦墨都行,虽然都不是嫡出,但以国公府的出身也不算委屈了秦墨。
至于黛玉,宝钗,史湘云等三位外姓的姑娘,老太太还想再观察观察,最后挑一个最好的留给自己那宝贝孙子贾宝玉。
老太太的心思,许多人都能看得出来,或许只有贾政反应迟钝一些。
黛玉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林如海是前探花郎;宝钗出身是差了点,可胜在薛家家境殷实,且薛宝钗为人处事很有手腕,颇受大家喜欢;史湘云是侯府嫡女,又是老太太的孙侄女,性格好又知根知底。
总之,三人都在老太太的考察范围之内,甚至黛玉一直是第一人选。哪怕王夫人这个贾宝玉的亲妈,即便对黛玉不是很喜欢,却也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愿,只能拖着。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月前的一天,马道婆应邀来府上为宝玉做法事,和老太太闲聊时不知怎么就说起关于姻缘的话题。
在马道婆察觉到可能有机可乘后,装作不经意地说:“大户人家都讲究五不娶,即: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世有恶疾不娶,弃於天也;世有刑人不娶,弃於人也;乱家之女不娶,类不正也;逆家女不娶,废人伦也……”
贾府里的情况马道婆是了解的,几位公子小姐都快到定亲的年龄,每个人身上都有文章可做,她的本意是想吓唬吓唬老太太,好再多要点香油钱。
换别人说这些话,老太太未必会上心,但那马道婆是贾宝玉寄名干娘,尤为擅长鬼神之道,且相当灵验。由于名声在外,所以经常会出入一些达官贵人的后院内宅,与贾府来往也颇多。
经马道婆这么一说,老太太或许是出于迷信,或许出于对黛玉的保护,又或许是出于长辈责任,总之事后便生出了尽快为黛玉定亲的念头,这才有了后边与秦墨定亲的事。
马道婆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早前琏二奶奶王熙凤有一阵子身子不大好,经常心神不宁,打不起精神来。马道婆就给她出了个法子,要她去找刚刚金榜题名的秦墨去借一件常用物件。理由是秦墨是新科状元,有文曲星护体,世间邪祟不敢招惹。
这一次,老太太现学现卖,没去问马道婆破解之法,干脆直接让“文曲星”把黛玉给收了。
正应了那句话,“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没有马道婆,秦墨和黛玉的亲事少不得要几经波折,可也正因为马道婆的话,让府里的下人们私底下又多了一个蛐蛐黛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