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明白，妖邪不是可以用枪械、用逻辑去衡量的对手。

而是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以杀戮和毁灭为乐的……

天灾。

“那……它们有弱点吗？”他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

“自然。”

林道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属于玄门正宗的傲然。

“妖邪属阴，其性至秽。故而，天地间一切至刚至阳之物，皆为其克星。”

“譬如，九天之上的煌煌天雷，譬如，佛门高僧的金刚怒火，譬如，儒家大儒的浩然正气。当然，也包括我辈修士堂堂正正、以天地灵气淬炼而成的护体真气！”

“你所修行的《正阳吐纳诀》，乃是老夫宗门最正宗的筑基法门，其真气属性，煌煌如日，中正平和，对那等阴邪之物，天生便有克制之效。”

“只是……”

林道衍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你如今不过是练气一层，丹田内那点真气，比萤火之光也强不了多少。对付寻常的小鬼小魅，或许还能吹口气吓跑它们。但面对一头能‘吃人’的、已经成气候的妖邪……”

“小子，你那点真气，恐怕，只够给它塞牙缝的。”

林舟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没有怀疑林道衍的话。

他想起了那个叫“刀哥”的悍匪，若非最后关头，林道衍指点他用精神力取巧，自己现在，恐怕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连凡人都如此难对付，更何况是这种听起来就恐怖无比的妖邪？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对自身实力弱小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沉默了片刻，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女人。

“前辈，那刚才在道观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她是什么人？她看起来很强，她能对付那种东西吗？”

“她？”

林道衍沉吟了片刻。

“观其气息，走的也是玄门正宗的路子，根基扎实，气息纯粹，且杀伐之气极重，显然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若老夫所料不差，她应该就是这个时代，负责处理此类‘异常事件’的官方力量。”

“自古以来，每当乱世将至，或是有妖邪作祟，朝廷与各大名门正派，都会派出座下最精锐的弟子，入世行道，斩妖除魔，以维系天地间的平衡。”

“这些人，居无定所，身份成谜。他们行走于黑夜，守护着黎明。”

“世人，称其为……”

“‘守夜人’。”

守夜人……

林舟默默地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

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正发生着无数场，普通人永远无法知晓的，惨烈的战争。

而他，因为一次意外，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场战争的漩涡中心。

“啧啧，小子，别想那么多了。”

林道衍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语气又恢复了几分懒洋洋的调侃。

“想那么多，不如想想，待会儿见到了那妖邪，你是准备先用左脚踹它的脸，还是用右脚。老夫建议用右脚，毕竟你左肩有伤，发力不便，容易扯着蛋。”

林舟：“……”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和震撼，都强行压了下去。

正如林道衍所说，想再多都是虚的。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去到那个该死的地方，然后，用尽一切手段杀了那个该死的怪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直升机，划破云层，朝着海城的方向，高速飞行。

林舟靠在舷窗边，闭着眼默默地运转着《正阳吐纳诀》，试图恢复丹田内那点少得可怜的真气。

那将是他接下来唯一的依仗。

不知过了多久。

机长那沉稳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在他耳边响起。

“先生，我们已进入海城上空。”

“预计，五分钟后，抵达指定降落地点。”

林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透过舷窗，看向下方。

那座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熟悉无比的城市，已经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平静而繁华。

然而。

当林舟开启“望气术”，看向那座位于城市边缘的、庞大的大学城时。

他的瞳孔，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的大小！

只见，那片原本应该充满了青春与活力的校园上空，此刻，竟被一股庞大得、几乎要遮蔽天日的灰黑色雾气，所彻底笼罩！

那雾气，是如此的浓郁，如此的不祥！

那是“恐慌”！

是“绝望”！

是“死亡”！

是无数道负面情绪，汇聚而成的、代表着“末日”的恐怖气运！

“晚晚……”

林舟的嘴唇，微微颤抖。

直升机开始下降。

巨大的轰鸣声和螺旋桨切割空气产生的剧烈气流，让整个机身都微微震颤。

林舟透过舷窗，冷冷地俯瞰着下方。

在他的“望气术”视野里，海城大学的上空，那片由“恐慌”、“绝望”、“死亡”汇聚而成的灰黑色气运，已经浓郁得如同实质，像一块巨大而沉重的铅块，死死地压在这片本该是象牙塔的土地上。

而在那片灰黑色的中心，图书馆顶端那道冲天的、纯黑色的妖气，更是如同一根贯穿了天地的、不祥的黑色光柱，其内部，甚至有丝丝缕缕的、代表着“杀戮”与“鲜血”的暗红色血线，在缓缓地、如同毒蛇般蠕动，盘踞。

那里，就是风暴的中心。

那里，就是晚晚现在所在的地方。

“先生，我们不能直接降落在校园内，那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机长那沉稳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

“我们在距离校园两公里外的一处废弃工厂降落，那里很安全。”

“好。”林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那双被血色浸染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

他知道，对方口中的“麻烦”，指的不是警察，而是另一个层面的、负责处理这类“异常事件”的官方力量。

譬如，那个叫“守夜人”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