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剑鸣惊破温柔乡
第4章 剑鸣惊破温柔乡
澄心榭的酒气尚未散尽,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海腥的肃杀气息,便如同不速之客,蛮横地撞破了听潮阁的宁静。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金属摩擦的轻响。一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王家护卫,几乎是扑进了澄心榭的门槛,嘶声喊道:“硕公子!不好了!咱们的船…船队在‘鬼见愁’礁群…遇袭了!”
王文硕手中那杯价值千金的“葡萄血酿”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殷红的酒液四溅,如同鲜血。他圆胖脸上的市侩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核心利益被触犯时的极度惊怒与阴沉:“什么?!鬼见愁?哪个不长眼的杂碎敢动我琅琊王家的船?!”
那护卫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惶:“是…是‘黑鲨’!还有…还有‘血鹫’!两股海匪联手了!他们人多势众,还用了毒烟!咱们…咱们拼死才冲出来一艘报信!船上…船上押着的那批给北疆的‘火纹钢’…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火纹钢?!”王文硕的眼珠子瞬间红了。那可是军需重资,关系着一笔足以让他爹都肉疼的巨额交易,更是他王文硕在家族中崭露头角的第一次大单!他猛地看向张齐,声音都有些变调:“齐哥儿!你得帮我!那批货要是丢了,我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王钰言眉头微蹙,温润的脸上也笼罩了一层寒霜。黑鲨和血鹫是盘踞在临渊外海多年的两股悍匪,凶名昭著,各自为政,如今竟联手劫掠王家船队?此事透着蹊跷。他看向张齐,沉声道:“张兄,此事恐非寻常劫掠。火纹钢乃管制之物,他们敢动,背后恐有人撑腰。”
鲍宇航早已按剑而起,藏青劲装下的身躯绷紧,如同即将离弦的利箭。他眼中没有丝毫对海匪的畏惧,只有纯粹的愤怒和对兄弟的义气:“张兄,王兄,事不宜迟!我随你们去!”
张齐脸上的慵懒和酒意早已消失无踪。他腰间的“断流”剑鞘,仿佛感受到主人心绪的激荡,隐隐传来一丝冰冷的共鸣。他目光扫过惊怒的王文硕、凝重的王钰言、战意勃发的鲍宇航,最后落在报信护卫身上,声音沉稳得可怕:“对方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船队现在什么位置?”
“黑鲨…至少七八条快船!血鹫的‘血鹫号’也在!领头的是黑鲨的头目‘独眼蛟’和血鹫的二当家‘毒娘子’!船队…船队被他们围在鬼见愁西南角的三叉礁!兄弟们…兄弟们还在死战!”护卫强撑着回答。
“独眼蛟…毒娘子…”张齐眼中寒光一闪。他看向王文硕:“硕胖子,调你王家在港口最快的‘飞鱼梭’,备足人手,一炷香后出发。”又看向王钰言:“钰言兄,烦请你坐镇听潮阁,以防城中有人趁乱生事。”最后对鲍宇航道:“宇航兄,随我斩了那两条海蛇!”
“好!”三人齐声应道。王文硕立刻如皮球般弹了出去,尖声呼喝着调派人手。王钰言深深看了张齐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自有他的护卫和渠道去监控城中动向。
……
漱玉轩内,聂小芮正对窗调息。她盘膝坐在蒲团上,气息悠长清冷,仿佛与窗外喧嚣的临渊城隔绝。澄心榭方向的喧哗和那护卫的嘶喊,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让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平静无波。然而,当那股混杂着血腥、怒意和一股崭新而霸道锐气的波动隐隐传来时,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股锐气…很陌生,带着一种沉睡凶兽初醒般的悸动,却又隐隐与她体内流转的玄霜真气产生一丝微妙的排斥与吸引。
她起身,走到窗边。远远地,看到张齐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腰悬那柄古朴墨鞘长剑(她昨日并未细看,只觉此剑气息不凡),正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他身侧是那位天剑宗的少宗主鲍宇航,两人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王文硕正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家丁护卫,将一箱箱强弩劲弓搬上几艘造型奇特、线条流畅的狭长快船。
没有言语,没有告别。张齐似乎完全忘了东院还有一位刚过门的新妇。他的身影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迅速消失在通往港口的方向。
聂小芮静静地看着,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窗棂冰冷的雕花。那股陌生的锐气…似乎比昨夜洞房中那带着酒意的侵略性,更让她…在意。冰封的心湖之下,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她转身,从墙上取下自己那柄通体莹白、寒气四溢的佩剑——“凝霜”。剑身出鞘三寸,清冽的剑气在房中弥漫开来,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什么。
……
鬼见愁礁群,名不虚传。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如同狰狞的巨兽獠牙,矗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海浪拍打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起漫天惨白的水沫。
三叉礁的凹口处,几条悬挂着王家旗帜的大船被十几条灵活迅疾的海匪快船死死围住。其中一艘最大的商船甲板上,战斗尤为惨烈。王家的护卫结成阵势,浴血死战,但人数劣势明显。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一种甜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粉色烟雾——正是“毒娘子”的招牌毒烟“桃花瘴”。
一个独眼、满脸虬髯的凶悍大汉,手持一柄沉重的锯齿大刀,正狂笑着劈砍,刀势大开大合,带着腥风,正是“独眼蛟”。他身旁,一个身着妖艳红裙、身姿婀娜的女子,脸上带着妩媚却致命的笑容,十指翻飞,不断弹射出细如牛毛的淬毒银针,正是“毒娘子”。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正面强攻,一个阴险偷袭,将王家护卫逼得节节后退。
“哈哈哈!兄弟们加把劲!宰了这群肥羊,抢了火纹钢,够咱们逍遥快活几年了!”独眼蛟狂吼。
“咯咯咯…王家的少爷们,躲在金窝银窝里享福多好,偏要来这鬼地方送死…”毒娘子的笑声如同毒蛇吐信。
就在王家护卫绝望之际,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海风!
嗤嗤嗤——!
数道强劲的弩箭如同索命的黑线,精准地射穿了外围几条海匪快船上掌舵和操帆的水手!快船瞬间失控,在惊涛骇浪中互相碰撞。
“什么人?!”独眼蛟和毒娘子猛地回头。
只见三艘造型如梭、速度奇快的战船,如同离弦之箭,劈开巨浪,直插战场核心!船头迎风而立的,正是王文硕、张齐和鲍宇航!
“是你胖爷我!”王文硕站在船头,小眼睛瞪得溜圆,指着独眼蛟破口大骂:“独眼泥鳅!毒蝎子!敢动我王家的货,你们他妈活腻歪了!给我射!射死这群王八蛋!”
王家护卫见援兵突至,精神大振,船上强弩齐发,箭雨如蝗,顿时压制住了一片海匪。
“找死!”独眼蛟勃然大怒,锯齿大刀一挥,“小的们,先剁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
几条海匪快船立刻调转船头,悍不畏死地朝着张齐他们的“飞鱼梭”冲来。毒娘子更是冷笑一声,素手连扬,一片粉红色的“桃花瘴”毒烟混合着密集的毒针,如同毒雾般笼罩向张齐所在的船头!
“小心毒烟!”鲍宇航厉喝一声,长剑瞬间出鞘,清越的剑鸣响起,一道匹练般的雪亮剑光横扫而出,剑气激荡,竟将那扑面而来的毒烟和毒针硬生生吹散了大半!天剑宗剑法,堂堂正正,剑气浩然!
然而,仍有几缕毒烟和数枚刁钻的毒针突破了剑幕,射向张齐和他身后的几名护卫!那毒针细如牛毛,在混乱中几乎难以察觉!
千钧一发之际!
张齐动了。
他没有拔剑。
只是脚下看似随意地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那玄色的身影仿佛融入了海风与浪涛的韵律,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和精准,避开了所有肉眼难辨的毒针轨迹!同时,他大袖一拂,一股雄浑霸道、却又带着大海般绵长浩荡气息的内劲汹涌而出!
瀚海潮生诀!
那内劲并非刚猛的冲击,而是一种沛然莫御的、如同海潮暗涌般的巨大推力!剩余的那几缕粉红毒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巨浪,被这股澎湃的内力倒卷而回,反而朝着冲在最前面的几条海匪快船扑去!
“啊——!”
“是瘴气!快躲!”
冲在最前面的海匪猝不及防,被自己人的毒烟喷了个正着,顿时惨叫着栽倒,船只瞬间混乱。
这一幕,快如电光石火!张齐从闪避到挥袖反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份在惊涛骇浪、毒烟暗器间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以及那深不可测、精纯霸道的瀚海真气,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独眼蛟、毒娘子,以及正在奋力拼杀的王家护卫和鲍宇航,都感到了瞬间的窒息!
“好…好快!”鲍宇航眼中精光爆射,他自认剑法超群,但刚才张齐那玄妙的身法和浑厚的内力,展现出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更高层次的武道造诣!绝非寻常纨绔子弟所能拥有!
“这小子…有古怪!”毒娘子脸上的媚笑僵住了,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惊疑。
独眼蛟更是怒吼一声,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锯齿大刀带起恶风,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从自己的船上跃起,竟是要越过海面,直接扑向张齐所在的船头!他要亲手撕碎这个装神弄鬼的小白脸!
“小子!纳命来!”
面对独眼蛟泰山压顶般的扑击,张齐终于抬起了眼。他眼中再无平日的慵懒戏谑,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如同俯瞰蝼蚁。他的手,第一次稳稳地按在了腰间的“断流”剑柄之上。
剑,虽未出鞘。
一股比之前澄心榭中更加强烈、更加凝练、仿佛能斩断世间万物的森然剑意,已然冲天而起!
海浪为之呜咽,风云为之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