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劫登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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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痕低语乱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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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蛟的扑击,带着狂暴的罡风,如同海面上骤然掀起的黑色恶浪,直欲将张齐连同脚下的飞鱼梭一并拍碎!锯齿大刀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刀锋未至,那股蛮横凶戾的气势已压得张齐身后的王家护卫呼吸困难。

毒娘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独眼蛟吸引,素手再次探入袖中,几枚泛着幽蓝光泽、明显比之前更加歹毒的“蚀骨针”悄然扣在指尖,如同毒蛇的獠牙,伺机而动。

鲍宇航见状,瞳孔骤缩,厉喝一声:“张兄小心!”他身形如电,长剑再次出鞘,雪亮的剑光直指独眼蛟侧面空门,试图围魏救赵。然而独眼蛟仿佛铁了心要先杀张齐,竟对鲍宇航的剑光不闪不避,只是将护身罡气催发到极致,硬抗这一剑也要将张齐毙于刀下!

面对这绝杀一击,张齐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他按在“断流”剑柄上的手指,只是微微屈起,并未拔剑。

就在锯齿大刀的刀锋距离他头顶不足三尺,狂暴的劲风已吹得他发丝狂舞、衣袂猎猎作响的刹那——

张齐动了!

他的身形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泰山压顶的刀势,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玄妙无比。仿佛踩踏在无形的阶梯上,又似融入了脚下汹涌波涛的起伏韵律。他的动作看似不快,却精准地避开了刀锋最盛的那条毁灭轨迹,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于不可能间寻得一线生机!

独眼蛟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刀势已老,再难变招。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电光石火间,张齐按在剑柄上的右手终于动了!不是拔剑,而是以掌为锤,以剑鞘为锋!

“嗡——!”

一声沉闷如古钟轰鸣的巨响炸开!墨色的“断流”剑鞘,带着一股沛然莫御、仿佛深海漩涡般凝练雄浑的巨力,精准无比地、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砸在独眼蛟锯齿大刀的刀脊之上!

瀚海潮生诀——惊涛拍岸!

“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刺耳响起!那柄饱饮鲜血、凶名赫赫的锯齿大刀,竟如同朽木般从中崩断!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断刀狂涌而入,独眼蛟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如同海啸般的磅礴巨力狠狠撞在胸口!

“噗——!”独眼蛟庞大的身躯如遭重锤轰击,狂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他脸上的凶悍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和痛苦取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引以为傲的蛮力,在对方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鞘之下,竟如此不堪一击!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张齐的身影,在砸出那惊天一鞘后,没有丝毫停顿。他如同附骨之疽,紧随着独眼蛟倒飞出去的身影,再次踏前一步!依旧是那柄未出鞘的“断流”,带着更加森然、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毒龙出洞,直刺独眼蛟空门大开的咽喉!剑鞘尖端,仿佛凝聚了整片海洋的沉重与死寂!

这一刺,快!准!狠!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纯粹的、千锤百炼的杀伐之意!

“不——!”独眼蛟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拼命想要扭转身躯,但胸口的剧痛和那磅礴巨力带来的迟滞感让他如同陷入泥沼!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墨色的、象征着死亡的剑鞘尖端,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牛油。

墨色的剑鞘,毫无阻碍地洞穿了独眼蛟粗壮的脖颈!狂暴的力量透体而过,将他后颈的皮肉骨骼都炸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独眼蛟眼中的凶光瞬间凝固、涣散,庞大的身躯如同破败的麻袋,被那剑鞘上蕴含的巨力带得向后飞跌数丈,才轰然砸落在一条海匪快船的甲板上,溅起漫天血雨,再无生息。

凶名赫赫的“黑鲨”魁首,独眼蛟,毙!

整个战场,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海浪咆哮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个立于船头、玄衣如墨、手持滴血剑鞘的年轻身影上。

王文硕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鸭蛋,胖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他看到了什么?那个从小跟他一起斗鸡走狗、眠花宿柳的齐哥儿?只用剑鞘?一招?就把独眼蛟那个凶神给…捅死了?!

鲍宇航的剑停在半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那一鞘砸断大刀,再一鞘洞穿强敌!动作行云流水,快逾闪电,力量更是霸道绝伦!更可怕的是那份在生死搏杀间展现出的、近乎冷酷的精准与高效!这绝非普通世家子弟能拥有的武技!这分明是千锤百炼、在血与火中磨砺出的杀戮本能!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张兄,藏得究竟有多深!他的剑道…与自己追求的通明纯粹,竟是如此不同!

毒娘子脸上的妩媚和狠辣彻底消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她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那墨色剑鞘上传来的森然死意,让她如坠冰窟!她赖以成名的毒针,在对方那诡异莫测的身法和雄浑内力面前,简直如同儿戏!连独眼蛟都撑不过两招…她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撤!快撤!”毒娘子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死寂的海面,她如同受惊的兔子,第一个转身,红裙翻飞,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血鹫号”亡命飞掠!什么火纹钢,什么联手之谊,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都成了笑话!

主心骨惨死,二当家溃逃,剩下的海匪瞬间士气崩溃,哭爹喊娘地调转船头,如同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

“追!给老子追!一个都别放过!敢动老子的货!”王文硕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跳着脚怒吼,指挥着王家护卫痛打落水狗。

鲍宇航也收剑入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向张齐。张齐正缓缓收回“断流”剑鞘,随手在海水中涮了涮,洗去血迹。他脸上的漠然已经褪去,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懒散,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两击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苍蝇。

“张兄…”鲍宇航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敬意和复杂,“好身手!宇航…佩服!”

张齐笑了笑,拍了拍鲍宇航的肩膀:“宇航兄的浩然剑气,才是荡涤妖氛的正道。我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仗着家传功法取巧罢了。”他语气轻松,将一切归功于家学渊源。

王文硕也凑了过来,看着张齐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齐…齐哥儿…你…你刚才…真他娘的…帅炸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不,比我亲爹还亲!那批火纹钢保住了!回头我分你三成…不!五成!”

张齐失笑:“行了,硕胖子,先把场面收拾干净,把受伤的兄弟安顿好。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他目光扫过海面上漂浮的残骸和尸体,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血淋淋的场景,与他心中那至高无上的武道巅峰之路,似乎隔着一层模糊的纱。

……

是夜,临渊城最大的酒楼“揽月楼”顶层,灯火通明,丝竹悦耳。

王文硕为了庆贺火纹钢失而复得,也为了酬谢张齐和鲍宇航的救命之恩,在此大摆筵席。席上山珍海味、琼浆玉液,极尽豪奢。临渊城有头有脸的年轻俊彦、商贾子弟几乎尽数到场,气氛热烈。

张齐换上了一身华贵的锦袍,斜倚在主位,脸上挂着世家公子惯有的、带着几分疏离的慵懒笑容,接受着众人的轮番敬酒和恭维。白日里那如同杀神降世般的形象,仿佛只是众人臆想中的幻影。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谈笑风生,依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天南第一纨绔。

鲍宇航坐在张齐下首,沉默地喝着酒。他不太适应这种喧嚣的应酬,目光偶尔扫过张齐,带着深深的探究。白日里那惊鸿一瞥的锋芒,与此刻的慵懒风流,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王钰言也来了,坐在另一侧,温润如玉,含笑看着场中热闹,偶尔与相熟之人低声交谈几句。他看向张齐的目光,更加深邃。张齐今日显露的冰山一角,足以颠覆许多人对这位张家麒麟儿的认知。这枚棋子…或者说,这位潜在的盟友/对手,其价值与危险性,都大大超出了他之前的预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文硕喝得满面红光,拍着桌子嚷嚷:“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来人!把妙音姑娘请来!给大伙儿助助兴!”

很快,一阵清雅如空谷幽兰的琴音,如同潺潺溪流,悄然流淌进喧嚣的宴厅。琴声一起,厅内的喧闹声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只见一位身着素雅月白长裙的女子,抱着古琴,在侍女的引领下,袅袅婷婷地步入厅中。她身姿窈窕,气质清雅脱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子。容颜并非倾国倾城的绝艳,却清丽秀雅,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和淡淡的疏离。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佛蕴藏着星辉,专注地落在琴弦之上,仿佛周遭的富贵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便是临渊城第一琴师,苏妙音。

琴音婉转,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幽涧鸟鸣,空灵澄澈,仿佛能洗涤人心头的尘埃与戾气。白日里那场血腥厮杀带来的躁动和煞气,竟在这清越的琴音中,被一点点抚平。

张齐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住了。他脸上的慵懒笑容淡去,目光落在了那个抚琴的素雅身影上。喧嚣的宴席,奢华的装饰,奉承的宾客…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唯有那琴音,如同清泉,流淌进他因杀戮而略显疲惫的心湖。

[琴音入心…此女,倒是个妙人。在这浮华喧嚣之地,竟能守住一方清净灵台。]`一个冰冷淡漠的意念,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最深处漾开。这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在他心神松懈时悄然浮现。

张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他并未理会那突兀的心音,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苏妙音那专注抚琴的侧影。她指尖流淌出的韵律,似乎与他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满堂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好!妙!妙音姑娘的琴艺,当真是天下一绝!”王文硕大声叫好。

苏妙音微微欠身行礼,神色依旧清雅淡然,并未因赞誉而显喜色。她的目光抬起,平静地扫过主位上的张齐,恰好与他投来的、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兴味的目光相遇。

一瞬交汇。

她清澈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这位张公子的眼神…与那些纯粹的欣赏或贪婪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同。那里面,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深邃,仿佛能穿透她琴音营造的表象,触及更深层的东西。

张齐嘴角勾起一抹与之前应付宾客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真诚欣赏的笑意,对着苏妙音遥遥举了举杯。

苏妙音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再次欠身,抱着琴,如同来时一般,安静地退了出去。

琴音虽逝,那清雅的身影和空灵的琴韵,却仿佛在张齐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种子。这喧嚣红尘,这锦绣富贵,这血腥杀伐…似乎终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值得驻足品味的风景。

他放下酒杯,目光投向窗外临渊城璀璨的万家灯火,思绪却似乎飘向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有他野望的巅峰,也有这浮世中悄然拨动心弦的清音。

`[红尘多劫,情之一字,最是蚀骨。此音此女,是劫是缘?]`那冰冷的心音再次低语,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漠然。

张齐眼神微凝,随即又化作一片深邃的平静。他端起新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将所有的波澜,连同那冰冷的心音,都压入深不见底的心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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