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籍阁的幺蛾子
第1章 古籍阁的幺蛾子
图书馆顶楼的老旧木窗叫风啃得咯吱作响,陈默缩在霉味最重的西北角,指尖捻着一张泛黄拓片凑到灯下。拓片上蝌蚪似的符文麻痒痒扭动,盯久了,眼窝子便针扎似的疼。他龇牙吸了口凉气,左眼灰翳漫开一层雾,视野里吊灯滋滋冒着的电流,竟凝成个吊死鬼吐舌头的惨白轮廓——又是阴瞳作祟。
“陈师兄,档案室那摞傩戏面具拓本……”管理员小赵的声儿脆生生扎过来,陈默猛一激灵,拓片上扭动的符文“唰”地僵死不动了。他不动声色将拓片塞进帆布包夹层,那包鼓囊囊硌着腰,里头除了硬皮笔记本、拓印用的熟宣棉纸,还躺着柄贴肉藏的青铜小刀。刀是导师老周上月失踪前硬塞给他的,刀柄缠着褪色的五色线,刻着个似哭似笑的鬼脸。
“谢了赵儿,回头请你喝山城啤酒。”陈默咧嘴笑,喉头却发紧。小赵脖颈后趴着团稀薄灰影,细脚伶仃如蜘蛛,分明是阴瞳又瞧见脏东西了。他不敢点破,只把帆布包往肋下紧了紧,青铜刀冰冷的棱角透过布料硌着皮肉。
档案室在地下二层,顶灯早坏了半年,小赵塞给他个老式矿灯便溜了。铁门推开,一股子裹着纸屑的阴风劈面卷来,陈默脖颈后的汗毛“唰”地起立。矿灯昏黄的光柱劈开黑暗,只见满地狼藉——十几口樟木箱盖子洞开,百年前描摹傩戏鬼面的宣纸拓片雪花似的泼了一地。诡异的是,那些浸透朱砂鸡血的鬼脸拓纹,此刻竟像活物般蜷缩着,一张张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地,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摁趴下的。
“邪了门……”陈默蹲身,矿灯光圈落在一张青面獠牙的“开路先锋”拓片上。纸面洇开一片碗口大的黑渍,细看竟凝成个湿漉漉的脚印轮廓,边缘还粘着几丝暗绿苔藓,腥得像河底捞起的烂棺材板。他攥着青铜刀柄的手指节发白,眼窝深处那团灰翳突突直跳。
墙角阴影里倏地响起指甲刮黑板似的“吱啦”声!一道矮小黑影贴地窜过,快如脱弦之箭。陈默矿灯急追,光斑死死咬住那东西——竟是只双尾铁皮老鼠,眼珠子猩红如血滴子,嘴里叼着半张皱巴巴的符纸残片!
“站住!”陈默低吼着拔腿就追。铁皮鼠钻入墙角通风口锈蚀的破洞,他急红了眼,青铜刀“锵”地出鞘猛捅过去。刀尖刮着铁皮鼠尾梢擦出一溜火星,鼠影没入黑暗,刀锋却“噗”地扎进个硬物。
抽刀细看,刀尖竟挑着盘落满灰的贝塔录像带,带壳裂了道缝,露出里头焦黑的磁带。鬼使神差地,他指腹抹过带壳裂口,一股子混杂铁锈与尸臭的膻味直冲鼻腔。灰翳弥漫的左眼骤然剧痛,恍惚间见裂口内黏着几根蜷曲的灰白毛发——绝非鼠须,倒像……死人头顶薅下来的陈年乱发!
子时已过,解剖楼三层却亮着盏孤灯。司徒青竹套着蓝大褂,口罩拉到下巴颏,正用镊子从冷藏柜托盘里夹起块核桃大的人骨。骨头泛着青黑,表面密布针尖大的孔洞,像被无数虫子蛀透了芯子。
“瞧瞧这个,”她把骨头凑到放大镜下,“胫骨化石级骨瘤,但孔洞边缘残留的氧化物……像被强酸符水反复浇出来的。”冷柜白雾弥散,映得她眉眼寒浸浸的。
陈默摊开掌心,符纸残片已被汗水濡湿。上面血描的符文只剩小半,形如蜈蚣抱卵。“档案室找到的,压在老鼠洞边上。”他嗓子发哑,“老周失踪前,是不是在研究滇西的‘虫符’邪术?”
司徒的镊尖“当啷”点在托盘上。她拉开抽屉,甩出张泛黄照片——丛林里半塌的傩庙,庙墙密密麻麻钉满风干的虫尸,虫壳拼成个巨大符咒,赫然与陈默手中残符同源!“档案室那脚印,”她声音淬了冰,“我在老周最后传回的现场照片里见过……就在虫符庙门槛上!”
一股寒气顺着陈默尾椎骨炸开。他猛地想起背包夹层里那盘贝塔录像带——老周塞给他青铜刀时,嘴唇翕动着无声说了两个字:“录像……”
解剖台的强光灯骤然噼啪闪烁!司徒背后冷藏柜的磨砂玻璃上,缓缓漫开一片污渍般的霜痕——霜痕扭曲蠕动,竟凝成个踮脚弓背的人形轮廓,脖颈不自然地歪折着,正隔着玻璃朝陈默方向“看”!
左眼灰翳深处轰然灼痛,血丝蛛网般炸裂!陈默下意识攥紧青铜刀,锈绿的刀身竟嗡鸣震颤,一股熔铁似的滚烫顺着手腕直冲心口。视野被血色浸透的刹那,他看见霜痕鬼影的肩头……稳稳烙着个碗口大的、边缘滋着苔藓的湿脚印!
“低头!”陈默嘶吼着扑倒司徒。刀刃带风劈向冷藏柜,“铛”一声爆响,钢化玻璃炸成蛛网!矿灯摔在地上疯狂旋转,光影乱舞中,那霜痕鬼影像被无形的线扯着,倏忽缩回冷柜深处。柜门缝隙里,只留下几缕迅速消融的灰白发丝……
陈默瘫跪在满地碎玻璃碴上,左眼热流淌过颧骨,滴在青铜刀鬼脸吞口处。锈迹斑驳的刀纹竟如活物般吸吮着血珠,那鬼脸刻痕的嘴角……仿佛向上弯了弯。
司徒撑着解剖台喘粗气,矿灯残光映亮她煞白的脸。“那把刀……”她盯着陈默手里嗡鸣未止的凶器,“你在哪儿弄的?”
陈默抹了把糊住左眼的血,冰凉的青铜刀紧贴着他狂跳的脉搏,像块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死人玉。
“老周给的。”他哑声说,齿缝里沁着血腥气,“这刀……怕是认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