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修仙,窃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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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西安城下,饿鬼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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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西安城下,饿鬼初啼

>风是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张小二赤着脚,裹紧塞草的麻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官道厚厚的积雪里。每一步,冻硬的脚底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刺痛钻心,又被刺骨的冰寒麻木。他早已感觉不到脚趾的存在。

>官道两旁,景象比山神庙更令人窒息。冻僵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雪沟里,像被风吹倒的朽木。偶尔有野狗或更凶残的东西在雪堆里拱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一个妇人抱着早已僵硬发青的婴儿,呆呆地坐在路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问为什么。

>张小二不敢看。他低着头,强迫自己只盯着脚下被踩实的雪泥。饥饿的绞痛被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冰冷渴望取代——对那种冰冷煞气光尘的渴望。他像一条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凭着本能,朝着风雪中那座巨大而沉默的阴影——西安府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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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更显狂暴。刀子似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张小二脸上、脖颈上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细密的、火辣辣的割痕。他赤着脚,脚底板早已被冻得乌青发黑,裹着塞满枯草的破麻袋,每一步都陷进没膝深的积雪里。每一次拔出脚,都耗费着仅存的气力,冻硬的脚底先是传来钻心的刺痛,随即又被刺骨的麻木吞噬。他怀疑自己的脚趾早已坏死,像山神庙外老槐树上挂着的腊肉。

官道像一条扭曲的灰白色带子,在死寂的关中平原上延伸。路两旁的景象,让山神庙里的惨状都显得“温和”。冻僵的尸体,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横七竖八地躺在雪沟里、田埂上。有的蜷缩着,保持着临死前抵御寒冷的姿态;有的则大张着嘴,空洞的眼窝里积满了雪,像是在无声地呐喊。野狗瘦骨嶙峋,皮毛肮脏打结,在雪堆里疯狂地刨拱着,拖拽出冻硬的肢体,发出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啃噬声。更远处,几个同样枯槁的人影在雪地里迟缓地移动,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无意识地游荡。

张小二的胃袋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纯粹的饥饿,而是一种混合着恐惧、恶心和……难以抑制的渴望的复杂痉挛。他强迫自己低下头,只盯着脚下被前人踩得略微瓷实的雪泥。然而,眼角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扫到一个坐在路边的妇人。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襁褓早已僵硬,露出一张青紫色的小脸,眼睑紧闭。妇人呆呆地坐着,头发凌乱地沾满雪沫,眼神空洞地望着铅灰色的苍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像是在向这无眼的老天发出最后的诘问。

一股强烈的、带着绝望和死寂气息的冰冷光尘,从那妇人身上、从她怀里的死婴上、从周围那些冻硬的尸体上,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融入风雪,弥漫在空气中。比山神庙里那些燃烧文书逸散的光尘更浓烈,更沉重!

张小二的身体猛地一颤。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冰冷“食物”的饥渴感瞬间被点燃、放大,如同干涸的河床遇到了暴雨。他下意识地、近乎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呃……”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浓烈的尸臭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精神层面的绝望气息涌入肺腑。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差点栽倒在雪地里。但同时,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冰冷力量,也顺着呼吸,丝丝缕缕地渗入他那枯竭的身体!这股力量暴戾、混乱,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他脆弱的经脉里穿刺,带来尖锐的痛楚,却又诡异地暂时压制住了身体的虚弱和刺骨的寒冷。

有效!真的有效!

这个发现,让濒死的张小二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狂喜和更深的寒意。他不再仅仅是行走在雪地里,更像是在一片无形的、由死亡和绝望凝聚成的冰冷海洋中跋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汲取这海洋中蕴含的、剧毒的养分。

他加快了脚步,身体里那新生的、微弱的暖意支撑着他。目标只有一个:西安府城!那里人多,人多的地方,绝望和死亡就更多,“食物”……也就更多!

当那座巨大的、沉默的城池轮廓在漫天风雪中逐渐清晰时,张小二感受到的,不是传说中州府重地的威严繁华,而是一种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死气。

西安城,这座千年古都,此刻像一个巨大的、濒死的巨兽匍匐在雪原上。往日高大的城墙显得灰暗破败,许多地方的包砖早已脱落,露出里面夯土的丑陋伤疤。护城河早已干涸,积满了污秽的雪泥和垃圾。城门紧闭,巨大的门钉在风雪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城门外,景象比官道上更加骇人听闻。

这里聚集着比官道上多出十倍、百倍的流民!他们像密密麻麻的蚁群,在城墙脚下、在护城河干涸的河床上、在一切能稍微躲避一点风雪的角落,挤作一团。无数用破草席、烂木板、甚至枯枝勉强搭建的窝棚,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被厚厚的积雪压得摇摇欲坠。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恶臭——粪便、尸臭、腐烂食物和绝望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味道”。

哭声、呻吟声、叫骂声、垂死的喘息声……汇成一片低沉而绝望的嗡嗡声浪,在风雪中翻滚,冲击着耳膜。冻僵的尸体随处可见,有的被随意丢弃在雪地里,很快就被新雪覆盖;有的则被挤在窝棚边缘,无人理睬。几个穿着破烂号衣、脸上带着麻木凶悍的兵丁,抱着长枪,懒洋洋地靠在城门洞内侧避风,对城外的惨状视若无睹。

张小二站在人群的边缘,瘦小的身影瞬间被这无边无际的绝望人潮吞没。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这里弥漫的冰冷煞气光尘,浓郁得如同实质!它们不再是细微的萤火虫碎末,而是像一片片灰色的、冰冷的雾气,从每一个濒死的流民身上,从每一具尸体上,从每一座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窝棚里升腾而起,缠绕、盘旋、沉降……最终汇入这片绝望之地,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物的心头。

就在张小二被这磅礴而混乱的煞气冲击得头晕目眩,本能地想要大口呼吸时,城门洞附近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喊和粗暴的喝骂,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求求你们!行行好!就让我爹入土为安吧!求求官爷了!”一个凄厉的女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微微骚动了一下。张小二循着声音望去。

城门洞旁,靠近守城兵丁的地方,一个穿着单薄孝服、头上缠着白麻的少女,正死死抱着一个用破草席卷裹着的尸体,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她身前放着一块用炭灰写着“卖身葬父”字样的破木板。少女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脸上满是泪痕和冻疮,嘴唇青紫,但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两个守城兵丁,其中一个正是那个靠在门洞里的瘦高个,一脸不耐烦地用脚踢着地上的雪,溅到少女身上。

“滚开!晦气东西!”瘦高兵丁骂道,“堵在门口作死啊?要死滚远点死!别污了爷的眼!”

“官爷!官爷开恩啊!”少女不顾一切地磕头,额头撞在冻硬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只要…只要一口薄棺的钱…不!半口薄棺的钱也行!我给您们当牛做马!求求你们发发善心,让我爹…让他入土吧!他…他苦了一辈子,不能…不能让他喂野狗啊!”哭声凄厉绝望,闻者心酸。

周围麻木的人群,目光短暂地聚焦过来,眼神里多是麻木的怜悯,或事不关己的漠然,也有几个眼中闪烁着和饿狼无异的、觊觎少女本身的光芒。没有人上前。在这片炼狱里,廉价的同情早已被生存的残酷碾得粉碎。

“妈的,聒噪!”另一个矮壮的兵丁脾气显然更暴躁,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鞭子,劈头盖脸就朝少女抽去!

啪!

清脆的鞭声炸响!破旧的孝服被抽裂,一道血痕瞬间在少女瘦弱的肩背上绽开!

“啊——!”少女发出一声惨嚎,身体剧痛地蜷缩起来,却依旧死死抱住父亲的尸身,不肯松开。

“给脸不要脸!滚!”矮壮兵丁举鞭还要再打。

就在鞭子即将再次落下的瞬间,张小二的目光,却死死锁在了少女和她怀中尸体上逸散出的东西上!

浓郁!前所未见的浓郁!

不同于普通流民身上散逸的、混杂着麻木和饥饿的黯淡光尘。少女身上,爆发出一种极其强烈、极其纯粹的光!那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白色!带着孝服的惨白,带着少女绝望哭喊的凄厉,带着她额头磕破渗出的鲜血的赤红,带着她誓死也要让父亲入土的执念!这光芒炽烈、纯粹,像一柄无形的利剑,刺破周围灰蒙蒙的绝望雾气!

而她怀中那冰冷的尸体上,逸散出的则是一种沉重的、粘稠的、带着无尽遗憾和未了心愿的深灰色光尘!

两股截然不同的、却同样蕴含磅礴精神力量的“道痕碎片”,在鞭子落下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烈地迸发、激荡、交融!

嗡——!

张小二的脑袋再次被狠狠重击!比山神庙那次强烈十倍!无数更清晰、更尖锐的碎片瞬间冲入他的意识:

***“爹…女儿不孝…”**(少女心碎的呢喃,夹杂着鞭打的痛楚)

***“入土为安…入土为安…”**(一个苍老、固执、带着无尽遗憾的执念,源自那具冰冷的尸体)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周围人群麻木眼神下隐藏的、无声的怨毒)

***“礼崩乐坏…人不如狗…”**(一种源自这片土地本身的、沉甸甸的文化悲鸣)

这些碎片不再是模糊的感知,它们携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和精神烙印!尤其是少女那炽烈的、混合着孝义、绝望和抗争的白色光芒,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呃啊——!”张小二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那股冰冷煞气洪流再次涌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汹涌!它粗暴地冲刷着他脆弱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更汹涌的暖流也随之奔涌,强行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和身体的虚弱!

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瞳孔深处似乎有灰白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死死盯着那少女和兵丁,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攫住了他——不是救人,而是一种更原始、更贪婪的欲望:吞噬!吞噬掉那正在激烈迸发、又即将消散的、最精纯的“道痕碎片”!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张小二那一声压抑的低吼和身上瞬间逸散出的、一丝微不可察却异常“纯净”的煞气波动,似乎惊动了什么。

城门洞内阴暗的角落,一个原本倚着墙根打盹的、穿着破烂道袍的身影,眼皮猛地掀开一条缝隙!

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冰冷、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在俯瞰蝼蚁的挣扎,又像屠夫在审视待宰的牲口。那目光精准地扫过混乱的人群,瞬间锁定了因为吸收道痕碎片而气息出现短暂异常的张小二!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张小二的骨髓!比面对饥饿、寒冷、兵丁的鞭子强烈百倍!那是食物链底层生物面对顶级掠食者时的绝对战栗!

“不好!”张小二心中警兆狂鸣!他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收敛所有气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就挤进旁边混乱拥挤的流民窝棚区深处,瞬间消失在肮脏的窝棚缝隙和麻木的人影之中。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道目光的来源。

直到挤到一处相对偏僻、靠近一段坍塌城墙的角落,躲在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后面,张小二才敢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胸膛。他蜷缩着,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

那道目光……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鬼?或者……是那些躲在历史阴影后面的……“仙师”?

他摸了摸怀里,那本从山神庙火堆边缘抢出来的、烧得只剩小半本的残破县志,书页冰冷粗糙。刚才那瞬间的恐惧,让他几乎把这唯一的“收获”都忘了。

城门口,少女的哭喊声还在继续,夹杂着兵丁不耐烦的呵斥和鞭打声。那炽烈的白色光芒和深沉的灰色光芒,在混乱中依旧在激烈地碰撞、逸散。

张小二贪婪地、小心翼翼地再次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敢靠近,但空气中弥漫的、源自城门口的浓郁“碎片”,依旧比别处精纯得多。冰冷的力量丝丝缕缕融入身体,带来痛苦,也带来活着的实感。

他靠在冰冷的、布满苔藓和污迹的残破城墙上,缓缓抬起头,望向城墙内依稀可见的、高耸的城楼飞檐。

那里,似乎没有多少绝望的光尘。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一丝冰冷的明悟,如同毒蛇,缠绕上他刚刚被“食物”温暖了一瞬的心脏:那些“仙师”,他们需要的,或许正是城外的这些绝望、这些死亡、这些……煞气光尘?他们……在“收割”?

而自己刚才那瞬间的异常,差点就成了被“收割”的对象!

活下去……不仅要和饥饿、寒冷斗,还要和那些……影子斗!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饥饿感被暂时压下的同时,一种更深的、对力量的渴望,如同野草,在他这片名为绝望的荒原上,悄然滋生。

他需要力量!需要能隐藏自己、需要能活下去、需要……不再被那种目光随意“注视”的力量!

目光扫过这片绝望的窝棚区,最终落在不远处一座同样破败、香火早已断绝、连门板都被人拆走当柴烧了的城隍庙上。庙宇塌了小半,露出里面同样积满灰尘和蛛网的神像,神像的脑袋都缺了半边,空洞的眼窝漠然地看着这片人间炼狱。

那里,或许是个暂时安全点的……“觅食”之所?

张小二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变得更加幽深,也更加……饥饿。他像一头初生的、懵懂却已尝到血腥滋味的饿鬼,再次融入了那片绝望的人潮,朝着城隍庙的阴影,无声地潜行而去。

他要在神佛的废墟里,在众生的哀嚎中,找到自己的第一口……真正的“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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