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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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忆潮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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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的身板子,硬得像根冻在河沟头的老树桩。

他抬起眼,直勾勾地钉死王根德,嘴皮子哆嗦得像发瘟的鸡,半个音都蹦不出来。

夜市空得像遭贼搬空的库房,只剩下老天爷泼水的轰隆声。

过了好一阵,老赵才闷起那颗水涝涝的脑壳,拈起筷子,抖得像摸了电门,颤巍巍地,夹起了那颗还在丝丝缕缕冒热气的卤蛋。

卤蛋那深沉得近黑的酱色,在昏戳戳的灯下,油亮得邪性,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芒。

他那双泡得发胀的手爪爪,抖得连轻飘飘的筷子都快架不住喽。

他抖索索地把卤蛋送进嘴皮子,一口咬下!

轰——!

霸道的酱香混着几十味香料熬出的陈年老魂,炸了他满嘴!蛋白紧扎弹牙,蛋黄沙糯绵软,那股子沉甸甸的醇厚,死命地夯在他舌根上。

他嚼的动作,猛地刹住了。

一哈,又一哈,死板地,慢吞吞地,最后彻底焊死。

时间像遭冻住的猪油。

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鬼哭狼嚎的风声,唰一声退得老远,成了模模糊糊的背景板。世界静得吓死人,他只听得见自家心口膛里头,像揣了头疯牛在撞!

咚!

咚!咚!

勒味道…

不!不光是味道!

是一把钥匙!

一把生满了绿锈、早八百年就被他甩到记忆旮旯角角吃灰的老钥匙!勒把钥匙,硬生生插进了他那个早麻得没知觉的心口膛,不管不顾地,狠命一拧!

“咔——嚓!”

一声刮锅底般刺耳的、从魂灵深处钻出来的摩擦声过后,那扇他以为早焊得死死的记忆铁门,轰隆一声,遭撞得稀巴烂!

王根德缩在摊摊角落角,心子都提到喉咙管喽!

他焊死老赵,看到他整个人像遭点了穴,定在那里,眼珠子死鱼一样没了焦。

成了?!

勒个念头刚拱出来,王根德赶紧一巴掌把它按回去!他头一盘,在颠锅的时候,硬憋着把最干净的想头(热乎)夯进去,不是为了整蛊,不是为了罚人,就为了给勒个老哥子,渡口热气。

他不晓得结果要唱哪出,但他清亮,勒个时候,打死都不能开腔!

王根德鬼祟地捞起饭勺,把老赵碗里头快见底的白饭添得冒尖尖,推到他手边边。然后,他蔫梭梭地退到旁边条凳上坐起,把整个摊摊,连同那盏在风雨里头打闪闪的孤灯,全让给了勒个魂灵正在遭油锅煎的哥老倌。

他成了个闷声不出气的守夜人。

无情泪引爆的记忆风暴)

老赵看球不到王根德。

他也看球不到眼前的摊摊,看球不到泼天的大雨。

他的魂儿,正在被那滴用2功德换来的“无情泪”,硬生生拖进一场熬炼了二十年的、滚烫的旧梦里!

眼前昏戳戳的灯泡光,扭着扭着,拉成了老式筒子楼里头那种惨白的节能灯。屁股下头冰沁的塑料凳,也摸起来有了屋头那张掉漆木椅子的糙手感。

一股子陈年老灰的味道钻进鼻子孔——是霉了的旧课本、潮了的石灰墙,还有…老汉身上那股永远散不掉的叶子烟味儿!

他不再是勒个失业三个月、天天装上班骗婆娘娃儿的背时鬼。

时光倒流!

他回到了十几岁,毛都没长齐的时候。

同样是个落雨天,夏末的雷暴比今晚还要凶!他正趴在屋头那张摇得咯吱响的烂桌子上,对到一本数学题,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

“吱呀——”一声,掉漆的木门推开喽。

老汉回来喽!

勒个一年到头在外头跑烂鞋底、脸上总挂层灰的男人,裹着一身雨水和疲得散架的味儿,梭了进来。他撂下个死沉的帆布包,脸上却挂起一种藏到宝的神秘笑。

他冲儿子挤了挤眼睛,小心翼翼地从帆布包最里层的夹夹头,抠出来一个油纸包包的东西。

油纸一层、又一层剥开,露出里头两颗黑红油亮、热气还没散尽的卤蛋!

勒卤蛋,还带得老汉手板心的体温!

老汉把卤蛋塞进他手头,用那把哑了嗓子却温得烫心的声音,笑扯扯地说:

“幺儿,饿痨了噻?”

“搞快吃!老汉在火车上,专门给你娃留的!”

勒声音,硬是穿过二十多年的风霜,清亮得像就在耳朵边边打转!

画面真得打脑壳!老汉脸上的褶子,卤蛋上飘的白气气,根根都看得清!

勒份滚烫的记忆,像烧红的铁水,轰一声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但下一秒钟——

啪嚓!

幻象碎得像块烂玻璃!

他又遭甩回了勒个冰沁、风雨交加的鬼夜晚。

眼前只剩一碗白饭,一颗卤蛋,和一个油叽麻麻的小摊摊。

没得老汉喽,没得屋头喽,只剩下无边无沿的孤寡和绝望!

记忆里头的滚烫,撞上现实的冰坨坨,硬是像烧红的烙铁摁在了冻疮上!

一股酸到蚀骨的苦水,猛地从他胃囊头冲上喉咙管,眨眼就把他花了三个月才糊起来的那层人皮,冲得稀巴烂!

他再也绷不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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