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天边泛起鱼肚白，陈启铭站在战壕边缘，望着前方起伏的山脊线。昨夜张猛带队出发后，他心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此刻更觉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不寻常的沉闷。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侦察兵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惶。

“报告！日军两个大队从北面绕过我军防线，已经接近三号高地！”

话音未落，几枚炮弹呼啸而至，炸响在阵地左侧，掀起大片泥土与碎石。烟尘中夹杂着木屑和铁片，落在陈启铭肩头。他没有动，只是眯起眼，盯着那道腾起的火光。

“重炮？装甲车？”他语气平静，像是在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是……是的，还有至少两辆九五式轻型坦克！”侦察兵声音发颤。

周围的士兵纷纷探出头，望向远方滚滚而来的烟尘。原本高涨的士气，在这一刻骤然冷却下来。不少战士脸上露出迟疑与不安，有人低声嘟囔：“不是说鬼子被打退了吗？怎么又来了这么多？”

陈启铭缓缓转身，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几个班排长身上。

“传令下去，追击行动取消。”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混乱，“所有部队立即停止前进，就地构筑防御工事。”

“可是……”一名年轻的排长刚要开口，被陈启铭一眼瞪住。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他语气坚定，“敌人有备而来，我们必须稳住阵脚。谁敢擅自行动，按战场纪律处理。”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还在向前推进的队伍立刻调转方向，开始挖掘战壕、布置掩体。有人搬来沙袋堆砌成墙，有人将缴获的机枪架设在制高点上，狙击手则已悄然爬上附近的一座废弃瞭望塔。

陈启铭蹲下身，用刺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沟，模拟敌我双方的部署。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早已习惯在生死之间做决定。

“敌人兵力优势明显，火力也强。”他自言自语，“但他们远道而来，补给线拉得长，不可能持久作战。我们只需要守住关键位置，拖住他们，等待援军。”

一名老兵凑过来，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哎哟”一声，铲子撞上了什么东西。

“什么情况？”陈启铭抬头。

老兵扒开泥土，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弹壳。他随手擦去上面的泥土，递给了陈启铭。

弹壳表面刻着一串模糊的俄文字母，字母之间还夹杂着一道奇怪的符号——像是一个变形的“K”。

陈启铭眉头微皱，指尖轻轻摩挲那个符号，脑海中浮现出张猛昨晚离开前的神情。那一晚，张猛曾提起过一个神秘人物，以及一枚刻着“K”的铜牌。

这枚弹壳……是从哪儿来的？

他没说话，只是将它收进口袋，站起身来。

“继续挖。”他对周围人说道，“越深越好。”

太阳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日军的先头部队已经逼近，坦克履带碾过土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阵地上的气氛愈发紧张，不少新兵握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别慌。”陈启铭走到一处机枪位旁，拍了拍射手的肩膀，“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子弹打出去，就不能让它落空。”

射手点了点头，调整了枪托的位置，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另一侧，几名战士正在搬运一批从敌军遗弃物资中抢来的迫击炮弹。这些炮弹原本是要用来反击的，如今只能临时改作防御用途。

“把它们放在东侧斜坡，那里视野最好。”陈启铭指着不远处的一块高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

“来了。”他低声说道。

第一辆九五式坦克出现在山脊线上，炮口直指阵地中央。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一群钢铁野兽，缓缓逼近。

“所有人，进入战位！”陈启铭大吼一声。

阵地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穿过战壕缝隙发出的呜咽声。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观察点，拿起望远镜，仔细扫视敌军动向。敌人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停在距离阵地约三百米外，显然是在等待后续部队集结。

“他们在等命令。”陈启铭心中暗想，“或者是在等炮火支援。”

果然，几分钟后，远处传来密集的炮击声。日军的远程火炮开始对阵地进行覆盖射击，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趴下！”他大喊。

泥土与碎石不断飞溅，几名战士被弹片擦伤，但没有人后退一步。

陈启铭蹲在掩体后，心跳平稳如常。他知道，这一仗才刚刚开始。

“让狙击手注意西侧山坡，那是他们最容易发起冲锋的地方。”他一边说，一边掏出地图，快速标记敌军可能的突击路线。

就在这时，一名通信员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递上一份电报。

“总部来电，询问前线情况，并指示若形势危急，可考虑撤退。”

陈启铭接过电报，看都没看，直接撕成两半，扔进风里。

“告诉总部，我们不会撤。”他语气坚决，“让他们尽快派增援，否则我们就撑不了太久。”

通信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转身跑向电台。

阵地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断壁残垣，发出阵阵哀鸣。

陈启铭靠在掩体边，望着天空。阳光透过硝烟照下来，显得格外刺眼。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枚弹壳，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场战斗，不只是为了守住阵地那么简单。

日军的炮火终于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坦克履带碾压地面的震动。

“准备！”陈启铭低声下令。

阵地上的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手指扣在扳机上，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坦克缓缓推进，距离越来越近。

忽然，一辆坦克停了下来，炮口对准阵地一角，瞄准镜后的人影清晰可见。

陈启铭眯起眼，举起手中的步枪。

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颗信号弹突然从后方升空——红色，代表着敌情变化。

他猛地回头，只见东北方向扬起一片尘土，隐约能看到大批身影正朝这边奔来。

是援军！

阵地上传来一阵欢呼，压抑已久的紧张情绪终于爆发。

陈启铭却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觉。他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缓缓放下枪，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众人。

“敌人来了，援军也来了。”他说，“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抬起头，看向那片尘土飞扬的方向，眼神坚定如铁。

下一秒，第一颗子弹破空而出，撕裂了寂静的空气。

战斗，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