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退潮夜?我这医箱通阴阳
第7章 退潮夜?我这医箱通阴阳
轰——!!!
巨锤呼啸撕裂夜风的余音尚未断绝!
坞堡外三百步!那簇被所有人目光死死锁定、代表着程远志大纛位置的密集火把光团中心!如同被一颗看不见的巨石狠狠砸中的滚烫油锅!
噗嗤!噗嚓!
血肉骨骼被碾碎、沉重甲胄破裂的闷响!混合着撕心裂肺的惨嚎和战马的惊嘶!清晰地穿透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入每一个城墙上屏息者的耳膜!
虽然夜色浓厚,看不清具体惨状!但那片区域的阵列火光如同投入滚石的平静水面,瞬间出现了巨大的、扭曲的塌陷混乱!核心区域的灯火像是被巨掌拍灭了一块!原本整齐威严的火光阵列猛地一滞!整个推进的沉重浪潮都为之一顿!
“砸中了!!”
“天罚!这是天罚啊啊啊!”
城墙上爆发出压倒了恐惧的震天嘶吼!甄家残存的护卫们疯狂捶打着冰冷的墙垛!看着那代表了恐怖威胁的核心被未知力量狠狠捣碎!一股前所未有的血腥豪气如同烈酒灌顶!冲垮了最后一丝畏惧!
但这混乱与震撼只是开端!
就在城墙上爆发出狂喜嘶吼的同时!
呜——呜——呜——
三声短促!尖锐!穿透力极强!如同金铁摩擦般刺耳的金柝(鸣金)声!陡然从那片核心混乱的火光中心狠狠炸响!盖过了所有惨嚎与惊呼!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惶失措、仓促到变调!
鸣金!
退兵!
黄巾军特有的急促退兵指令!
如同被惊雷劈过的蚁巢,那原本已经因为邓茂之死和巨锤轰击主旗而人心溃散的庞大主力阵列!在金柝声催命符般的急促逼迫下!如同退潮的浊浪!彻底崩溃!
“跑啊——!!!”
“程帅重伤——!快退兵——!!!”
混乱到极点的哭喊!被踩踏的凄厉惨嚎!如同被惊吓的蝗虫!原本紧密的阵型瞬间土崩瓦解!无数火把光影被混乱的身影冲撞、裹挟、甚至踩灭!如同崩散的星河!仓皇地向着远方无边无际的黑暗溃逃!
那庞大的、带来毁灭阴影的血潮!仅仅露了个狰狞的头角!便被这从天而降的灭顶一击轰然击溃!在留下满地狼藉和凄厉哀嚎后!如同一团被狂风吹散的乌云!疯狂卷向远处!只留下满地摇曳挣扎的零星火把和越来越微弱的嘶喊哭号!
真的……退了?!
城墙上短暂的狂喜如同被冰水浇灌!瞬间冷却下来!巨大的胜利和极度紧绷后的疲惫如同滔天巨浪席卷而来!噗通!噗通!接连不断的脱力跌坐声!不少人直接瘫倒在满是血污和碎冰的冰冷石面上!如同被抽干了骨头的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还残留着无法置信的茫然和巨大的虚脱!
寒雨!不知何时,冰冷的雨丝再度变得密集!淅淅沥沥地落下!浇在滚烫的焦木、燃烧过后的余烬上!发出滋滋的白烟!也洗刷着地上大片大片已经浸入泥土、又被踩踏得污黑粘稠的血泊!混杂着尸骸烧焦的恶臭和油脂未尽的余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属于战场的独特甜腥铁锈味!
堡门巨大的豁口如同巨兽獠牙毕露的伤口!横七竖八倒毙着黄巾杂兵的尸体!肢体扭曲!死状各异!那混杂着酒精木炭膏泥燃尽的刺鼻化学味尚未散尽!火焰吞噬尸体脂肪的焦臭又浓郁地弥漫开!
更刺目的是那巨大的豁口后方!邓茂那如同小山般的庞大尸体!正仰面躺在冰冷的泥泞血地里!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狰狞的烧灼疤痕和口鼻干涸凝固的污血!暴突的独眼依旧死死圆睁!瞳孔扩散,毫无神采,却凝固着一种穿透生死的、极其恶毒的诅咒!直勾勾地!透过凄冷的雨幕!望向堡墙之上!
死寂!只有冷雨敲打着残破甲片、木头灰烬和尸骨发出的单调声响。
就在这沉重的、混杂着劫后余生与浓浓血腥的死寂中。
一道脚步声穿透雨帘,打破了这方寂静的杀戮场。
是我。
步履略沉,踩在湿滑冰冷的泥泞地上,发出轻微的、被稀释的泥浆搅动声。身上的葛衣早已被雨水湿透,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旧伤被寒冷刺激,隐隐作痛。但神情无波,目光平静扫过狼藉的战场。
苏威如同一只湿透的丧家之犬,脚步虚浮、气喘吁吁地紧随在后。雨水顺着他散乱花白的头发流下,脸上的汗水和血污已被冲刷,露出底下惨白如纸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茫然。他的目光不时扫过地上那些姿态各异、死不瞑目的尸体,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打着摆子,每一步都踩在浸透血水的烂泥里,如同踩在炼狱的刀锋上。
主堡巨大的缺口处,几处被雨水淋熄的火焰灰烬堆旁,歪倒着十几个浑身裹满泥泞血污的甄家护卫和庄丁。他们瘫坐在冰冷的泥水和血泊混合的地上,脸上混杂着麻木、茫然和巨大的疲惫。不少人身上带着伤口——刀割的豁口、被石头砸出的乌青肿胀、以及被火焰灼烧的燎泡和水泡。
一个断了左臂的精瘦老护卫背靠着残破的门柱,撕心裂肺地咳嗽着,每一次剧烈喘息都带出嘴角不断外涌的粉红色血沫子!胸口肋骨位置一个清晰的塌陷脚印!旁边两个同伴徒劳地撕下自己的布条想为他止血堵漏,但涌出的血水不断将那破布浸透推开!老护卫灰败的眼中,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庄丁抱着自己那条被火焰舔过、皮焦肉绽、露出烧糊肌腱和小半截白骨的右小腿!如同被抽了筋的虾米般在地上疯狂翻滚嘶嚎!每一次翻滚都摩擦着伤口带下烧黑的皮肉碎屑!喉咙里发出的嚎叫带着绝望的音调!
痛苦的呻吟!剧烈的哀嚎!伴随着血腥味和伤口溃烂的恶臭!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刺穿着这冰冷的雨夜!提醒着每一个人——战斗并未真正结束!杀戮过后,是更加漫长的、与死亡进行的残酷角力!
那老护卫的眼神最终彻底熄灭在雨水里,咳出的最后一口粉红血沫被雨水稀释、冲淡。同伴撕扯布条的手顿住,脸上只剩下死灰色。
我看着那彻底失去生机的老者,没有任何表情。目光随即移向旁边那个还在惨嚎翻滚的年轻庄丁。
“按住他。”声音不大,穿透雨幕清晰异常。
守在一旁的苏威一个激灵,几乎连滚打爬地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住那庄丁血糊糊的上半身!旁边的两个护卫也如梦初醒,扑上去死死压住庄丁乱蹬的伤腿!
我从怀中——那沾染了硫磺硝石气味、甚至还有些许未凝固油脂和血污的随身皮囊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巧的、磨得有些发亮的硬木盒子,看木质似乎是紫杉或酸枣枝。
啪嗒!
打开盒盖。
露出的东西却让按住伤员的苏威和护卫瞳孔猛地一缩!
里面赫然是几样与这惨烈战场格格不入的器物!
一块被打磨得极其光滑、弧度特殊的透明琉璃(可能是某种水晶或天然玻璃切割而成)!一端镶嵌着一个银环(类似简易放大镜或反射镜)!
几根细长、闪烁着银白冷光的针状物!顶端带有极其微小锐利的弯钩(粗糙的缝合针?类似柳叶针)!
一个打磨光滑的青铜圆钵里,盛放着半凝固、半透明、散发着极其微弱樟脑与草木辛辣混合气的褐色浆膏!似乎还掺杂了一些草木灰烬和某种结晶盐末(原始伤口清洁膏?抑或是高浓度酒精渗透压溶液混合少量植物抑菌剂提取的原始药膏)?!
几卷被石蜡浸过的、极为纤细坚韧的麻线(极细的缝线)!
最后!则是几片被石片精心刮薄、边沿极其锋利的乌青色木片(类似柳枝、但颜色质地又很特殊,可能是某种特殊浸泡处理的止血木片)!
在这个时代!简陋到了极致!却又诡异精致到超出了在场的认知!
“打火把。”我命令道,一边伸手抽出两根银光闪闪的缝针,夹在指间。
立刻有护卫颤抖着手,捡起附近一根尚未完全熄灭的松油火把凑近。
嗤!
那两根银针被我用捏针的手指直接凑到火舌上!灼烧着尖端的弯曲!
“苏威,扶正腿。”
苏威连忙将手下的伤腿费力扶直固定。我蹲下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眼前的惨烈伤口不过是即将修理的工具。
那截烧焦蜷缩的小腿胫骨在火光下暴露得更加清晰狰狞!雨水冲刷着糊在骨肉间黑红粘稠的泥泞。
左手捏着那弧形的透明琉璃(放大镜),凑近伤口细看。右手直接拿起那片乌青色的薄木片!动作快如闪电!沿着那焦糊溃烂的皮肉边缘!一刮!一剐!
嗤——!
烧焦发黑、沾染泥土的腐肉碎末被瞬间刮掉!露出了下方新鲜湿润、但颜色异常苍白、甚至有些惨白到透明的肌肉筋膜!
“呃啊——!!!”庄丁发出了如同被剐心掏肺的惨烈嚎叫!身体猛地向上弹跳!却被几个护卫死死压住!
剧痛!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眼睛暴突!全身冷汗如同泉水般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
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右手缝针已经烧好!紧接着!夹针的手指如同一体!直接捏起一根浸泡过石蜡的麻线!穿针引线一气呵成!那动作精准利落!如同在丝缎上穿行!
随即!
噗!噗!噗!
那带着烧灼微痕的弯曲针尖!如同毒蛇的噬咬!精准!快速地穿过暴露肌肉两边撕裂的筋膜皮肉!
拉!紧!
带着麻线的针在新鲜暴露的肌肉和筋膜间穿刺、收紧、打结、再次穿刺!每一次动作都带起伤者无法抑制的、超越痛苦极限的痉挛和惨嚎!每一次缝线拉紧!那苍白渗血的肌肉组织都被强力地拽拢!强行贴合!阻断伤口深处渗透出的、不断混合着雨水涌出的血浆!
火光下!那年轻庄丁绝望扭曲的面孔!暴突布满血丝的眼球!张到极限的口中发出的非人惨叫!与那只在肌肉肌腱间如同穿花蝴蝶般精准、冷酷、稳定穿行的缝针之手!
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视觉冲击!
不到二十息!
那道深可见骨、血肉外翻的可怕裂口!竟被我强行用麻线和弯曲针粗暴地收拢缝合在了一起!在麻线和新鲜肌肉的结合部!渗出的鲜血很快浸染开来!但更深处涌出的血液流速!似乎……竟然真的被遏制住了些许?!
那庄丁终于熬不住这地狱般的折磨,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我丢掉手里的针线。拿起小木盒中那青铜钵里的刺鼻褐色黏稠药膏,用那乌青木片刮了一大坨!狠狠摁在了那条刚刚缝合、还在渗出鲜血的狰狞伤口表面!
滋滋!
那药膏似乎蕴含某种强烈的刺激性!接触新鲜伤口的瞬间!伤口表面竟然泛起了极其微弱的白沫(类似高渗酒精物理效应加少量植物碱刺激)!但紧接着!一股冰凉的药力和极强的吸附压力渗透进去!
血流渗出的速度!如同被无形之力硬生生截断!肉眼可见地滞缓下来!最后只剩下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浆液和药物的渗透!
“抬下去。保暖避雨。”我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处理一件普通的货物。
旁边的护卫如同石化后被惊醒!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变质!之前的敬畏混杂了无法理解的巨大震撼和对这种“酷刑”般手段的深深恐惧!慌忙将那昏迷的庄丁如同抬珍贵瓷器般小心翼翼抬起!
我没看他们。直接走向下一个目标。
一个护卫抱着自己被矛头贯穿的小臂,矛杆已被拔掉,留下一个穿透的血洞,鲜血如同喷泉般随心跳涌出!他用破布死死压着,但血水依旧透过布条缝隙渗出,将半只手臂染得如同血葫芦!
“松手!”冰冷命令。
那护卫下意识地松开染血的烂布。
噗!
我左手快如闪电!直接抓住他血流如注的断口上方几寸处!五指如同铁钳!狠狠箍紧肌肉下的血管!
如同被关掉了水龙头!
前臂伤口的出血瞬间变成缓慢渗出!他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右手!直接拿起一片乌青薄木片!如同锋利的剃刀!插进那穿透的伤口中!无视伤者痛苦痉挛的抽搐!狠狠沿着臂骨内侧!将那被矛头撕裂开、粘连着泥土污物的破碎肌肉残渣!狠狠地向外!刮!剔!
血水混合着泥泞和组织碎块被带出!
更深处模糊可见的动脉壁似乎被强行刮擦干净!
随后!再次捏针缝合!刺入深层肌肉!强行贯穿那已经严重受损的血管鞘!利用那极其坚韧的麻线和暴力收紧的力量!强行暂时将那破损严重的动脉管腔压瘪!阻止其彻底破裂!
又是一轮超越痛苦的嚎叫!然后强行敷上那种带着强烈刺激性的药膏!
伤口依旧肿胀可怕!血流也并未完全停住!但喷射的动脉血压降下来了!
一个接一个!如同没有灵魂的机器!无视耳边的惨叫和挣扎!粗暴而精准!用匪夷所思的手段强行缝合压瘪深部血管!刮去腐肉!敷上刺鼻药膏!
手法粗暴!如同酷刑!却又极其有效!
在痛苦和恐惧的惨叫过后!几乎所有被处理了致命开放性创伤的伤员!都因为剧痛昏迷或者失血造成的休克而停止了哀嚎!他们脸色惨白如纸,伤口狰狞,但至少……不再喷血了!被强行从咽气的边缘拖了回来!
每一次处理!那柄带弯钩的银针!那乌青色如同剔骨刀的薄木片!特别是小盒中那散发着刺鼻樟脑草木辛辣气味的褐色粘稠药膏(原始清创 局部强效止血膏)!都狠狠刺激着周围每一个目睹者!
苏威亦步亦趋紧跟在后,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不断流淌。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着被强行救活的伤员又看看地上那些已经咽气的尸体(主要是无法处理的冲击脏器和颅脑伤者),眼神里充满了矛盾:是救世主?还是阎王殿的勾魂使者?
混乱之中!
“郎……郎君!”一个因为守在核心院落附近、没有参与墙头血战、相对完好些的年轻管事连滚打爬地冲进雨幕!脸上带着某种发现了惊天秘密般的惊惶!几乎扑倒在我脚边!
“郎君……小的……小的刚刚在后院……看守那……那些被擒获关押的黄巾伤……伤……伤兵……”他舌头有些打结,似乎被巨大的恐惧噎住。
“如何?”我的脚步甚至没有停下,声音穿透雨幕。
那管事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刚才混乱……里面几个没……没死的杂兵……突然……突然都发……发起疯癫来!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然后……然后有个老贼……像是……像是个粗通点医……医术的老……老军医……”他眼神恍惚,仿佛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他……他说……说什么这趟出来本就……就……该死……死……说……说广阳那边……邹……邹都尉……领着两千铁……铁骑……已……已经接到咱们前日被袭前……从坞堡送出求……求救信的飞马禀……禀报……昨夜……昨夜五更天……就……就……已经从蓟县出发……往这里急……急援了……”
轰——!!!
如同最后一记重锤!
虽然话语断断续续!但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闪电!狠狠劈开了所有混乱!
广阳!求援信!昨夜五更!蓟县!两千铁骑!邹都尉(幽州骑都尉邹靖)!急援!
时间点!刚好吻合!
这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冲击让周围所有还站着的人都僵在原地!连哀嚎和呻吟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苏威猛地一个趔趄!差点瘫软在地!他死死瞪大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里瞬间爆发出狂喜如同濒死的火焰复燃!但紧接着!那火焰又被一种更深的恐惧和敬畏所取代!如同狂涛席卷!
求援信!是!他记得!在车队遇袭前!小姐曾派人持甄家特有的火漆密令!分三路疾驰送信!向广阳郡守府和临近郡县求援!更有一路是直奔蓟县驻军处的!那是希望所在!是破灭前最后的呼救!
昨夜五更!
蓟县铁骑已发!
这老军医说的时机完全吻合!
那么!
此刻!
距离铁骑到来……
只剩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
而我们!方才做了什么?!
我们竟然在幽州骑都尉、正印援军抵达前!靠着眼前这位不知身份(太守?仙君?)的手段!几乎全歼了程远志前锋、重创主力、迫使上万黄巾弃营而逃?!
这功劳!这逆天之功!
将属于谁?!
唰!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动!汇聚在了那个刚刚缝合完最后一个重伤员手臂、随意丢下染血银针、将满是血污的乌青薄木片丢回木盒的身影!
那笼罩在冰冷雨幕中!平静冲洗着手上血浆污迹的身影!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平静!仿佛对那即将抵达的两千铁骑!以及其代表的庞大军功与复杂后果……早有预见?!
巨大的反差感如同冰锥!刺穿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苏威浑身剧烈一颤!他看着那具倒毙在不远处泥泞中、邓茂庞大如山却依旧凝固着巨大诅咒的尸体!又看向远处那片溃退消失的黄巾主力方向!再看眼前那位仿佛早已算定一切、连州郡援军都不过是棋盘中一颗待落之子的神秘人!
一种巨大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惧和敬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他那颗老迈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噗通!
双膝再也无法支撑!重重砸入冰冷泥泞的积水洼中!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命令!
“大人!”苏威仰起被雨水浸泡得惨白起皱的脸,用一种近乎崩溃却又虔诚到极致的嘶哑哭腔对着我的背影狂喊:
“甄氏……甄氏有女……容色尚可……知书……知书达……理……愿……愿献于大人……为仆侍奉……鞍前马后……万……万死……”
话音未落!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极其密集!由远及近!沉重如同敲打冰面般的马蹄急奔声!如同催命的擂鼓!骤然刺穿了冰冷的雨幕!狠狠砸向这片尚未从血腥和震撼中恢复过来的战场!
声音来自坞堡前方!广阳郡方向!
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股沉凝肃杀的金属寒意!
是铁骑!是那支被预料到的!幽州精锐铁骑援军!到了!!!
苏威僵在泥泞中!后面的话被那汹涌而至的铁蹄彻底踩断!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恐惧和不知所以的混乱!
马蹄声如雷!
清晰!沉重!由远及近!疾如狂风!
密集的程度如同暴雨倾盆敲打铁板!地面在轻微震动!雨水洼里的浑浊积水被踏得爆裂飞溅!
蹄声中!还裹挟着一种独特的、整齐划一的金属铿锵碰撞音!那是只有数量众多、甲胄精良的铁骑全力奔驰时,才会发出的慑人声响!
近了!
更近了!
甚至能听到马匹沉重的鼻息和披甲骑兵在鞍上沉坐压抑的短促呼喝!
一支规模绝对不小、全副武装的骑军!如同撕裂雨夜的黑色闪电!直扑这片刚刚结束了血腥厮杀的坞堡!
苏威瘫跪在冰冷的泥浆里,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巨大的恐惧和援军猝然而至的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嗒嗒嗒!
最前方的几骑铁甲精骑已然冲破雨幕,如同矫健凶悍的猎食者,挟裹着冷冽的水汽和腥风!极其精准地勒马!在离坞堡大门巨大破口外数十步的官道上瞬间定住!
高头大马!披挂着边缘磨损但依旧坚固的皮质夹铁护颈胸甲!马背上骑士更是精锐!皆着玄色镶铁皮质札甲!胸甲中心纹路模糊但依稀可见某种盘绕兽形!肩臂关节要害皆有铁页护板!战马呼出的白气在寒雨中如同云雾缭绕!马鞍两侧悬挂着制式环首刀!沉重的木质长骑矛斜指泥泞的冻土!
甲胄寒光在残存零星的火把光芒映照下,流转着冰冷残酷的杀伐之气!如同刚从战场磨盘上撤下来的尖刀!尚未洗尽血污!
为首的是一名骑在乌骓骏马上的中年将领!脸庞方正!鬓角已夹杂霜雪!皮肤被风霜磨砺得如同粗砺的岩石!眼神却锐利如鹰!如同刀锋刮过这片狼藉的战场和堡门前那巨大的尸体(邓茂尸体),带着审视与沉重威压!腰间悬挂着一柄形制与寻常环首刀略有不同、刀背更阔、靠近柄部略有弧度的“斩马刀”!刀柄缠绕的牛皮被汗水浸泡得油亮!那是身份和力量的象征!
幽州骑都尉!邹靖!
他身后,数百铁骑肃然列阵!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官道上无声铺开!将整条道路和周边区域堵得严严实实!马蹄不安地刨着泥地!喷出的热气形成一片浓重的白雾!笼罩着这支沉默却杀机逼人的铁血之军!
雨水冰冷地敲打在残破的甲片上。堡门口巨大的豁口如同被撕裂的血口,满地狼藉的黄巾尸体尚未冷却。空气里浓稠的血腥味和尸体焦臭混合着冷雨的湿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邹靖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铁尺,刮过堡门前那具小山般、脸带狰狞灼痕、独眼圆睁的尸体(邓茂),又扫过坞堡那巨大的破口和周围烧过的灰烬残骸!尤其在看到那些被我强行缝合处理后、堆积在堡门内侧一角、暂时保住性命却模样狰狞可怖的护卫伤员时,他古铜色的脸颊肌肉似乎不易察觉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死寂的战场上,只有雨点敲打甲片和地面的单调闷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中,一道声音穿透雨幕,打破了僵持。
我抬步,踩着混合血水的泥泞,走向堡门破口。脚步声清晰而稳定,踏在血水泥泞中发出轻微的粘滞声响。
邹靖身后,立刻有按刀而立的精锐骑士警惕前踏半步!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清晰可闻!数道锐利如鹰的目光瞬间如同实质的钩索,牢牢锁死了破口处那个缓缓走出的身影!他们看到我身上简陋的葛衣,看到那被雨水湿透、沾满泥泞血污的狼狈。唯一异样的是那双眼睛,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我踏过断裂的门槛木茬,停在巨大的破口边缘。距离邹靖不过十几步。冰冷的雨水顺着眉骨滑下,模糊了视线一角。但我清晰地看到了邹靖腰间那柄形制特殊、弧背阔刃的斩马刀,看到了他身后那些铁骑扎甲胸前隐隐的、仿佛被磨去一部分的某种徽记残留——那是比两千石都尉更尊贵的仪轨!
也看到了!在他身侧,一个紧勒着躁动战马的魁梧身影!
那汉子身高接近九尺!肩宽背厚如同山岳!骑在一匹同样神骏的黑鬃大马之上!赤红色、边缘已然磨损的粗布战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雄壮的肌肉上,勾勒出如钢铁般贲张的线条!最为醒目的是他的容貌!面如重枣!如同浓烈的朱砂泼洒!浓密粗长的卧蚕眉下,一双如同丹凤般半眯半张的眸子!开合之间精光四射!顾盼生威!颔下长须飘然,如同钢针般根根分明!颌骨方正,不怒自威!一股雄迈沉凝、宛如渊渟岳峙般的强大气场!尽管只是按刀扈从在侧!却如同一柄沉寂于鞘中的绝世神兵!那股厚重的压迫感!甚至隐隐盖过了前方的邹靖!
关羽!关云长!
此刻竟在邹靖军中?!以区区马弓手之身?!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电光,瞬间扫过战场惨状,最后停驻在邓茂那巨大的尸体上!随即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本能的审视!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如同古井般的沉静!但那双丹凤眸底极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邹靖的目光与我隔空相撞!他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他显然认出了我的衣着打扮绝对与这坞堡护卫无关!更像是个流民!
但旋即!
惊诧被巨大的狐疑和审视所取代!
一个流民?怎会在此刻!如此平静立于尸山血海之前?!
“来者何人?!”邹靖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久居上位的沉凝威势!如同铁片在冰面上刮擦!“此地乃中山无极甄氏转运货栈!本将幽州骑都尉邹靖!奉刺史与朝廷之命!特来援剿黄巾逆贼!尔等……何人主事?!”他刻意提高了“刺史”与“朝廷”二字的分量!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破口后那些泥泞中匍匐的护卫和地上堆积的伤员!显然在寻找一个匹配他身份对话的对象!
坞堡内,苏威猛地惊醒!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和天大的靠山!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泥泞里连滚带爬冲出来!噗通一声重重跪在破口边缘,向着邹靖方向疯狂叩头!额头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混着血肉残渣的石头上!发出清晰的闷响!
“大人!邹都尉!您……您终于来了!!”苏威带着哭腔狂喊,声音嘶哑变调,“是小人!小人苏威!甄家外事执事!此地……此地……就是这位……这位大人……”他手指慌乱又敬畏地指向屹立在雨幕中的我,“这位大人!救了我等!救了小姐!杀了贼将邓茂!退……退了数万贼兵啊!”他语无伦次,想表达太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陈述方才那惨烈辉煌的战绩!
“胡说八道!”邹靖身后一名副将显然不满苏威的惊惶失态和模糊不清,猛地厉声呵斥!手中沾着泥水的马鞭一指苏威!“吾等奔袭而来!所见只有满目狼藉!区区甄家坞堡!如何能杀邓茂这等悍寇?!退数万贼兵?!尔等休要诳言邀功!”他眼神冰冷中带着浓浓的不信!显然将我们当成了趁乱冒功的无能之人!
诳言!邀功?!
巨大的不信任和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刷过这片刚刚被热血浇灌过的战场!
刚刚经历绝境厮杀、付出巨大代价才勉强守住坞堡的甄家残存护卫们!几乎都被那副将的厉声呵斥激怒!一个个攥紧了拳头!看向那些铁骑的目光由敬畏变为屈辱和愤怒!方才被强化的军心隐隐有崩散失控的迹象!有性情刚烈的护卫想要不顾一切地直起身体,反驳斥责!
就在这气氛即将引爆的刹那!
我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抬起!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足以强行中止喧嚣的力量!如同一块投入沸腾油锅的巨石!瞬间压制住骚动!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
包括邹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包括关羽那半眯沉静却暗藏惊雷的目光!
哗!
我探入怀中!湿透的葛衣被雨水紧贴,扯开的动作显得有些滞涩。
嗤!
一方沉重!冰硬!棱角分明!在微弱火光和冷雨映照下瞬间反射出深沉、斑驳、透着历史厚重与无上权柄的纯质黄铜光芒的印信!被我猛地从贴身处拽出!高高举起!举向那片被铁骑阵列和冰冷夜雨笼罩的前方!
雨水冲刷着印体上早已干涸又被冷雨化开的血污泥泞!那印身之上!精致盘绕、威严肃穆的盘螭钮饰!那方正厚重、篆刻着如同律令般森严沉重的四个大字——
「漁陽太守」!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印体!也冲刷着印身上尚未完全凝结的血迹和硝烟燃烧过后的细微黑痕!那四个篆字!如同浴血归来!在冷光下流淌着沉重威严的光芒!
“本官!幽州渔阳郡守!”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
每个字都如同冰面下迸发的岩浆!带着一种积蓄已久的、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沉凝威势!
伴随着那枚在冷雨幽光下沉重如山的印信!
狠狠砸向对面!
砸向邹靖!砸向那柄斩马刀!砸向那片肃杀的黑色铁骑阵列!
更砸向了邹靖身侧那位赤面长髯、按刀而立的红袍雄壮身影!
整个战场的空气!仿佛被这骤然举起的印信和冰冷的宣告!彻底凝固!
官名!
印信!
千石郡守!
职位上!足以抗衡甚至隐隐压过邹靖这“比两千石”的骑都尉!
更重要的是!方才苏威那断断续续的“杀邓茂、退贼兵”!配合这战场上如同祭祀般的尸骸狼藉!邓茂那巨大的诅咒尸体近在眼前!以及那血战余生的气氛!瞬间被赋予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巨大力量!
铁骑阵列中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倒抽冷气的嘶嘶声!连带那些肃立的战马都仿佛不安地踢踏着蹄子!
邹靖的脸色!在这一刻!经历了从最初的威严、到听到苏威话语后的轻蔑狐疑、再到这印信如同惊雷般现世的剧烈变幻!
他的瞳孔在雨中骤然缩成针尖!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那方被雨水不断冲刷的铜印上!那印钮!那篆字!特别是那印体上清晰可见、绝非伪造的磨损和使用痕迹!以及……那沾染的尚未完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黑红血污?!
真的?!
新任渔阳太守?!
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剩下雨水敲打甲片、兵器、地面的单调声响。
而我的声音!在短暂的停顿后!如同拉满弓弦后再次射出的雷霆之箭!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力量!猛地撞向对面尚未从巨大冲击中回神的邹靖!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地凿在对方心头尚未稳固的阵脚之上!
“邹都尉!”我的目光越过冰冷的雨幕,笔直射向邹靖那双震惊未消的眼睛,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冰冷的质问:“蓟县驻军何在?!昨夜五更已发?!为何此刻才至?!若非本官途经此地,身负朝廷重托(印信),勉力组织残卒,以血肉抗贼!力挽狂澜于既倒!此时此地!早已为逆贼铁蹄踏平!数万黄巾溃兵转扑广阳!你这幽州腹地门户!即将洞开!万民沦丧!社稷动荡!这滔天大祸之责!你担得起吗?!”
轰——!!!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更是赤裸裸地撕开了那刚刚从老军医口中获取的、尚未及证实的铁证!瞬间将巨大的军功,转化为了悬于顶的杀机与战败追责的鞭挞!
“你!”邹靖身后的那个副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涨红!几乎要将腰间的刀拔出鞘来!但他被邹靖猛地一个凌厉眼神死死压住!
邹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雨水顺着他脸颊上那道深深的川字纹沟壑蜿蜒流下!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印信!又猛地扫过堡门前邓茂那巨大的尸体!最后落在我那张在冷雨中依旧平静得可怕的脸上!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昨夜五更!蓟县驻军精锐铁骑已发!这本是他为求稳妥、快速扑灭骚乱、在刺史大人和十常侍那里捞取最大军功的完美安排!只要在黄巾溃兵撞上广阳城垣之前截杀驱赶!便是大功!
可现在呢?!
一个本应死在赴任路上的流民太守!竟然……
靠着甄家的残兵败将和些许神鬼莫测的手段……
在离广阳不过数十里、距离蓟县更近的这处坞堡!
硬生生堵住了黄巾主力!打垮了前路渠帅!杀了邓茂?!
这意味着……
他邹靖!
他这支姗姗来迟、本欲收割战果的精锐铁骑!
非但寸功未立!
反而成了……
贻误战机!放纵黄巾主力肆虐州郡!致朝廷新任命的一郡太守孤军苦战、险些殉国的罪魁祸首?!
若消息传回广阳!传到刺史大人耳中!甚至……传到十常侍那位赵常侍(历史上与幽州刺史刘焉过从甚密)的耳中?!
巨大的责任!
巨大的危机!
如同冰冷的绞索!骤然收紧了邹靖的咽喉!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内衫!被冰冷的雨衣包裹!带来一阵刺骨的恶寒!
他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神剧烈闪烁!惊怒!猜疑!算计!以及一丝……无法抑制的恐惧!在眼底疯狂交战!如同沸水翻滚!
坞堡主院深处!那间灯火温暖、隔绝了外界所有风雨和血腥的卧房。
厚重的织锦帷幔垂落,隔绝了大部分寒冷的湿意。暖炉里的炭火无声地燃烧着,保持着房内适宜的温暖。空气中弥漫着安神檀香和上好金创药(甄府特供)的气息,努力掩盖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床榻的少女体息和清冷药味。
甄有容(此刻内心尚未恢复身份的甄宓)背靠软枕,裹着厚厚的锦被和裘袍,身体深处依旧残留着那种被掏空骨髓般的虚弱和疼痛。尤其是心口位置,每一次若有若无的呼吸起伏,都会带来一阵细微的隐痛,仿佛还残留着被巨力反复按压、骨头轻微碎裂般的余韵,以及……肌肤被粗糙手指强行撕裂衣物时残留的……微弱刺感?意识虽然从混沌中逐渐清明,却带着宿醉般的滞涩沉重。
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着窗纸上密集滴落的雨声。视线落在紧锁的门外。
方才。
那个侍女冬雪惊惶中带着狂热的大喊似乎穿门而入。
“小姐醒了……婢子听见小姐在里面……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说……‘莫要……莫要害了仙君……性命’!!!”
虽然语焉不详!但那句“仙君性命”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甄有容平静的眸子里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仙君……?
是她濒死之时……那片无边痛苦绝望的黑暗中……
唯一清晰感受到的……
那只滚烫粗糙、带着浓烈硝石怪味……
撕裂她衣物……
一次次用巨力按压碾碎她胸骨……
又强硬撬开她的唇齿……
将那滚烫苦毒和辛辣血水狠狠灌入她喉咙深处的……
那只手的主人?!
是他!
不是仙!
是粗暴!是强硬!是冰冷中带着不容违逆的意志!
如同烙印般刻在她最深处的记忆里!
门扉突然被推开一道缝隙。
带着湿冷气息的女管家(苏威安排的仆妇)闪身而入,恭敬地快步走到榻前,压低了声音:
“小姐……方才堡外喧哗……奴婢远远瞧着……似是……朝廷的官军到了……是幽州骑都尉邹大人领的兵……苏管家……在外面忙着应对……”她小心措辞,顿了顿,观察着甄有容的脸色,见无波澜,才带着一丝隐秘和后怕,更低声道:“听外面动静……那位……那位救回小姐性命的郎君……方才……方才竟当着邹都尉的面……亮出了一方……渔阳太守的官印!邹都尉的人马……全都跪了……”
渔阳太守?印?!
绣枕上,甄有容那原本因虚弱而略显苍白的绝美面庞!瞬间笼罩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乌黑浓密的睫毛如羽扇般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那双秋水般清澈、此刻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迷离与虚弱的眸子里!猛地爆射出两点震惊、难以置信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