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末城城北，城内最大的一间酒楼的二楼。

“听说了么？”

“什么？”

“白水炸了！”

“什么叫炸了？”

“炸了就是……就是……duang，然后就没了~”

“真的？假的？从沙洲往西，除了拉依苏烽燧，最大的就是那白水烽燧了，那最起码有三四丈高，你跟你我说没了？”

“当然是真的，就是，今天早上，有从那边过来的商队……，就剩个底座了，满地都是尸体，关键野狼都不敢靠近……”

“我的天呢！”

“那边，据说遭了天谴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的，我还听说，就是因为这个事，调到天山那边的兵都回来了，还多带了不少……”

“没错，我听说是某位贵人做了一些事情，青唐古拉发怒了，所以……”

就在这时候，谈论的声音暂停，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寒暄和商业互吹，完成这些没意义但是必须做的程序之后，新一轮议论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贵人？”

“哦，是这这样的，今天早上……据说那贵人是逻些城来的，身份非常高贵……”

“诺掌事，你这一趟从大食人那里又带回了什么好东西啊。”

“哈哈，你们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宝石，香料，鎏金的银盘、金碗，波斯锁子甲，乌兹刀，十几个昆仑奴，十几个波斯女奴，另外回来的路上，还从费尔干纳带回了八匹汗血马。”

“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心思，老规矩，宝石、香料、金银器我可以拿出四成卖给你们，不过剩下的你们就不要打主意了，昆仑奴、波斯女奴还有汗血马都是有主人的。”

“没问题！”

“对对对，没问题！”

“好，我最多在且末城待三天……”

“来来来，这可是为了诺掌事你专门定下的葡萄酒……”

相比较隔壁几个商人的热闹，隔壁的卜怀安等人要安静的太多，几个人一边静静的吃喝一边听着隔壁的声音。

卜怀安全神贯注，苏陀、马克沁大爷也听得是津津有味，但卢十四却快睡着了，到了最后，似乎是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卢十四伸了个懒腰。

“咱们在且末城都待了五天了，你们一直在这听，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听什么，要不你们继续听，我回去再睡会？”

如果是之前，哪怕半刻钟之前，卜怀安顶多敷衍一下。

不过，就在刚刚，卜怀安从隔壁终于听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此时此刻心情大好，不仅回头了，还较有兴致的看了看卢十四。

不知道是心情的原因，还是卢十四确实有什么不同，卜怀安总觉得今天的卢十四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于是仔细的打量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仔细一看，卜怀安还真发现了问题。

从两人在西州的战场上认识开始，当时的卢十四就跟个小乞丐一般，黑不溜秋，脏了吧唧，在身上搓一把都够济公用药了。

后面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两个人形影不离，不过要么在打仗，要么在赶路，要么是苟在犄角旮旯里养伤，别说收拾了，洗个脸都不方便，所以卢十四的身上脸上也总是脏兮兮的的。

炸完了烽燧，偃旗息鼓，来到且末城，几个人终于有机会休息、调整一下。

这不收拾罢了，大家都差不多，这一收拾，可就大不一样了。

卜怀安依旧是个直男，苏陀依旧是个狗腿子，马克沁大爷依旧大慈大悲，但卢十四可就不一样了。

好好洗了个脸，认认真真的打理了一下头发，再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卜怀安突然发现，卢十四虽然矮了点，瘦了点，但皮肤白皙，长得也是相当清秀。

啧啧啧，果然是有本钱的，送到成都去，绝对能成为兔儿爷中的战斗机。

不知道是不是安安稳稳睡了几个好觉，吃了几顿安心饭的缘故，卜怀安觉得卢十四似乎还胖了一点，让卜怀安都有了一种去捏捏卢十四小脸的感觉。

用鼻子嗅了嗅，卜怀安感觉卢十四的身上好像还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清香。

卧了个槽，香料都用上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这狗曰的，难不成真的是个兔子不成？

想到成都扛把子，再想想刚才捏卢十四小脸的冲动，卜怀安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起了大半身。

“哎哎哎！”

听到卢十四的声音，卜怀安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

“怎么了？”马克沁大爷带着一股坏笑说道，“你刚才突然就愣住了，然后盯着小十四傻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卢十四脸一红，连忙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我刚才问你，这都五天了，还要等多久，还有，你到底在等什么东西啊？”

“哦哦，不用再等了！”卜怀安想了想刚才隔壁那个叫诺槃托的胡商的话，“三天，最多三天，咱们就可以走了！”

“三爷，黑市那边你探查好了么，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放心吧，黑市这东西我熟悉，来且末城第二天我就打探好了，有几个店铺后台应该很厚，什么东西都敢收，什么东西都敢卖……”

说起黑市和黑市上的好东西，马克沁大爷瞬间变成了碎嘴的老爷子。

“甲胄、武器、器皿、金银我还看到了一柄上好的马槊，应该是以前安西或者北庭唐军的，如果不是怕暴露目标，我当时就买下来了，几匹马而已，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三爷，既然喜欢就买下来，不需要担心暴露。”

马克沁大爷一下兴奋起来。

“真的？”

“放心，不会出问题的，三爷，你挑选八匹最好的马留下，剩下的你带着苏陀去卖掉，至于马槊，还有什么你喜欢的，直接买下来便是，不需要顾忌。”

“我呢？”

“一会吃完饭，你跟着我去找这个叫诺槃托粟特商人的商队，想办法混到他们商队里面。”

安排好每个人的事情，吃完饭，卜怀安几人下楼。

来到柜台前，听到伙计报出的数字，卢十四取出了钱袋子，小心翼翼的数出足够的铜钱，放置到了柜台上。

结完账，几个人说说笑笑准备离开，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

“客官请留步！”

卜怀安疑惑的回头，结果看到了一个和马克沁差不多年龄的老者手中攥着一枚铜钱，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自己。

看卜怀安没有回答，那老者用更加急促而严厉的声音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老者的声音，店内的伙计们停止了工作，齐刷刷的看向了几个人，两个身强体壮的伙计更是不动声色的挡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