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的蛇尾在沙地上扫出半圈弧光时，我正用聚灵玉镇压着白眼狼尸身里乱窜的妖气。这只方才还在瑟瑟发抖的恶鬼，此刻七窍正渗出黑血，嘴角却噙着抹诡异的笑，仿佛临死前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可惜了。“老算盘蹲在尸身旁拨弄算珠，铜珠碰撞声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刺耳，“再审半个时辰，保管能撬出云荒旧部的藏身地。“

我没接话，只是将鬼刃在沙地上擦了擦。白眼狼最后那声凄厉的狼嚎里，分明藏着某种图腾的咒音——与母亲留在我枕下的那卷《云荒秘录》里记载的“啸月咒“如出一辙。这绝不是巧合。

“前面就是蛇人领地的结界了。“阿影突然指向远处的山脊，那里缭绕的瘴气正在阳光下化作游动的蛇影，“按规矩，得换上他们的族纹。“

青鳞已从行囊里翻出罐朱砂，指尖蘸着颜料在我眉心画了道蜿蜒的蛇形：“这是'九头纹'，能瞒过结界的探查。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蛇瞳在阳光下泛着金芒，“我闻见里面有生人血的味道，很新鲜。“

穿过结界时，空气突然变得粘稠。道旁的古树上缠着发光的藤蔓，藤蔓间挂满了风干的骷髅头，每个头骨的眼眶里都嵌着颗蛇眼石，正幽幽地盯着过往行人。沃夫突然按住腰间的长枪：“这些头骨的齿痕......是被活生生啃出来的。“

他说得没错，那些参差不齐的齿痕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我摸出母亲给的护身符，玉坠上的梅花纹突然发烫——这是有厉鬼靠近的征兆。

“别碰那些骷髅。“阿影拽住想去摘蛇眼石的猛克，“那是蛇人的'守界鬼'，碰了就会被缠上。“

果然，猛克的指尖刚要碰到头骨，那骷髅突然张开嘴，一道黑气直射他的面门。青鳞反应极快，蛇尾一甩将黑气抽散：“再胡闹就把你丢进九头蛇的巢穴当祭品。“

猛克吐了吐舌头，突然指向林间：“有人！“

只见三个穿黑鳞甲的蛇人正盘在树杈上，他们的鳞片在树荫里泛着毒光，其中一个正用分叉的舌头舔着爪尖的血迹。看到我们身上的九头纹，为首的蛇人突然笑了，尖牙在唇间闪着寒光：“是去云境的商人？“

我抱拳作揖，聚灵玉在袖中暗暗运转：“是，想入云境采些灵草。“

“采灵草？“蛇人突然从树上跃下，尾巴在地上拍得啪啪响，“正好，我们领主府缺个活祭，你这同伴看着细皮嫩肉的......“他的目光落在沃夫身上，舔了舔嘴唇，“够九头圣享用三天了。“

沃夫的手瞬间按上枪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我按住他的肩，掌心的朱砂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这位大人说笑了，我们愿出三倍过路费......“

“三倍？“蛇人突然暴怒，利爪直指沃夫的咽喉，“你当我们是劫道的？他刚才盯着守界鬼看了三眼，这是对九头圣的亵渎！按规矩......“

话音未落，我突然扬手甩出三道符纸。符纸在空中化作锁链，却在触到蛇人鳞片的刹那燃起绿火。青鳞低呼：“是'玄铁鳞'！寻常法术伤不了他们！“

阿影已扑了上去，利爪与蛇人的鳞片碰撞出火星。那蛇人狞笑着甩动尾巴，阿影躲闪不及，被抽得撞在古树上，喉头涌上腥甜。就在此时，沃夫的长枪突然化作三道银芒，精准地刺向蛇人腋下——那里的鳞片比别处薄了许多。

“找死！“蛇人怒吼着喷出黑雾，沃夫躲闪不及，肩头顿时被黑雾扫中。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肩头的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沃夫！“我挥出鬼刃劈开黑雾，聚灵玉突然发出强光，那些缭绕的瘴气竟如潮水般退去。蛇人惊恐地后退：“你......你身上有云荒的气息！“

这声惊呼让我心头剧震。鬼刃趁他分神的刹那刺入他的心脏，墨绿色的血液喷溅在地上，竟将沙石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剩余两个蛇人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窜，却被突然从地里冒出的藤蔓缠住——是老算盘悄悄布下的“困龙阵“。

“留活口！“我喊出声时，沃夫已疼得蜷缩在地。青鳞正用蛇涎涂抹他的伤口，那些溃烂的皮肉竟慢慢止住了蔓延：“是'腐骨毒'，得用九头蛇的胆汁才能解。“

被捆住的蛇人突然狂笑：“解不了的！中了这毒，不出三个时辰就会化成脓水......除非你们去求我们领主，把这小子献祭给九头圣！“

我踩着他的头颅蹲下身，鬼刃抵住他的咽喉：“云荒旧部是不是藏在云境？“

蛇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恐惧：“你......你怎么知道......“

“回答我。“鬼刃又进了半寸，墨绿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下。

“是......是......“他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云境的'绿野'就是当年云荒的粮仓，那些狼人......都是云荒兵的后裔......“

沃夫突然挣扎着坐起，伤口的剧痛让他脸色惨白：“胡说！我们狼人怎么会是......“

“怎么不会？“蛇人狞笑道，“三百年前，云荒国灭时，你们的先祖带着粮种逃到这里，靠着九头圣的庇护才活下来......现在倒好，反过来帮着玄烨的人杀我们？“

我突然明白白眼狼为何宁死不说——云境的狼人根本不是盗匪，而是守护着云荒遗民的义军。那些所谓的“盗匪行径“，恐怕是为了对抗玄烨的清剿。

“少爷......“沃夫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真的......“

我按住他的肩，聚灵玉的光芒在他伤口上流转：“不管你们是谁的后裔，现在都是我的人。“转头看向蛇人，“九头圣在哪？“

蛇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它......它来了......“

远处的山谷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大地开始剧烈摇晃。青鳞脸色骤变：“是九头蛇的龙吟！它感应到同族的死亡了！“

我将鬼刃塞进沃夫手里：“拿着。“又转向阿影，“带他先走，去云境找'绿野'的狼人，就说......云荒的梅花开了。“

阿影刚要反驳，却被我眼中的决绝堵住了话。老算盘突然将算珠拍在地上：“小子疯了？那可是活了三百年的凶兽！“

“母亲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摸出那枚绿松石，玉石里的残魂似乎正在苏醒，“沃夫的毒，只有它能解。“

九头蛇的咆哮越来越近，蛇人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竟开始诡异地膨胀。老算盘惊呼：“是'血祭'！他要自爆引来九头圣！“

我挥出鬼刃斩断他的头颅，却为时已晚。那无头的尸身炸开绿火，在空中化作巨大的蛇影，直直冲向山谷深处。

“你们快走！“我将聚灵玉塞进沃夫怀里，“记住，绿野的方向是......“

话音未落，整座山谷突然暗了下来。抬头望去，九颗巨大的头颅正从云层里探下，金色的竖瞳如两轮血月，死死盯着我们这群闯入者。

青鳞拽着沃夫后退：“我们在云境等你！“

我挥了挥手，鬼刃在阳光下划出璀璨的弧光。九头蛇的咆哮震得我耳膜生疼，但我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为了沃夫的毒，为了云荒的秘密，更为了母亲鬓边那朵从未见过的梅花。

当第一个蛇头俯冲下来时，我突然想起母亲在锦囊里写的那句话：

“遇水化龙，遇土生花——云荒的孩子，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