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乡赴青牛
第4章 离乡赴青牛
屋里,弥漫着比离开时更浓重的酒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父亲历旻依旧躺在角落那张破床上,只是更显枯槁,像一截被虫蛀空的朽木。弟弟和妹妹……不见了踪影。
“爹!”历飞雨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小石头呢?小妹呢?他们…在哪?”
历旻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聚焦在历飞雨身上。他的嘴唇动了动,干裂起皮,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令人心寒的麻木:“死…都死了…饿…病死的…”
“死了”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历飞雨的天灵盖上!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剧痛、愤怒和滔天恨意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理智!
“你——说——什——么?!”历飞雨目眦欲裂,稚嫩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狰狞,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床上那个麻木的身影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砰!”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历旻的腰腹间。
“呃啊!”历旻发出一声痛呼,酒精带来的麻木被剧痛瞬间驱散了大半,一股暴戾的凶性被彻底点燃。他猛地翻身坐起,那只完好的右手快如闪电般伸出,一把就揪住了历飞雨破烂的衣襟,像拎小鸡一样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反了你了!小畜生!”历旻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脸上是扭曲的狂怒和一种被冒犯的凶狠。他翻身下床,抬脚就朝着蜷缩在地上的历飞雨没头没脑地狠踹下去!沉重的破靴带着风声,一下下砸在历飞雨瘦弱的脊背和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我打死你个不孝的孽障!打死你!”历旻的咒骂伴随着沉重的踢打,发泄着积郁已久的绝望和扭曲的愤怒。
历飞雨蜷缩着身体,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身体在每一次重击下痛苦地抽搐。巨大的悲愤和身体上的剧痛几乎将他撕裂,但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凝结。
“够了!历旻!他还是个孩子!你疯了吗!”门被猛地推开,隔壁的张婶和一个壮实的汉子冲了进来。汉子一把抱住状若疯虎的历旻,张婶则赶紧扑过去护住地上的历飞雨。
“放开我!老子管教自己的种!关你们屁事!”历旻挣扎着咆哮,唾沫星子横飞。
“管教你娘!你管出两条人命了!”汉子死死箍住他,厉声吼道,“看看你自己,除了灌黄汤你还会什么?!孩子在外头拼死拼活找食,你倒好……”
拉扯声,咒骂声,张婶的劝慰声,在历飞雨耳边嗡嗡作响,渐渐模糊。他透过凌乱的发丝,死死盯着那个被邻居架住、依旧在徒劳挣扎咆哮的男人,眼神空洞得可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
历飞雨不再看那混乱的场面一眼。他默默地从张婶怀里挣开,无视身上钻心的疼痛,走到炕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弟弟妹妹微弱的气息。他俯身,在炕沿的破席子下摸索了片刻,掏出了那个灰扑扑的小袋子里面有几纹钱,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神有了一丝诡异的平静。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出了这间充斥着绝望、死亡和暴力的草屋,走出了西河沟。没有回头。
青牛镇边沿,一间低矮、破旧但还算干净的小土屋成了历飞雨的栖身之所。他用储物袋里几株品相不错的草药,在镇上唯一的药铺换了十几两散碎银子。银子沉甸甸的,却暖不了他的心。
每日天不亮,青牛镇外那座荒山的崎岖小径上,便会出现一个瘦小却异常坚韧的身影。历飞雨咬着牙,迎着凛冽的晨风,一步一步向上奔跑、攀爬。汗水很快浸透单衣,冷风一吹,刺骨的凉。
但他体内的赤阳灵力,也随之艰难地运转起来,对抗着寒意,也淬炼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跑完山路,他便在熟悉的山林里仔细搜寻,采摘一切能换钱的草药,小心地放入储物袋中,用以换取日后的口粮和维系这间小屋。
起初,镇上几个无所事事的泼皮见他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独居,又时常出入药铺换钱,便生了歹意,几次三番在小巷堵他。历飞雨紧抿着唇,手悄悄按在怀里,那里有冰冷的飞刀触感。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时,一个常去西河沟收山货的同村汉子碰巧路过。
“干什么!欺负我们西河沟没人了是吧?”汉子认得历飞雨,也隐约知道他家的事,心头一软,便大声呵斥起来,“滚远点!再让我看见你们招惹他,打断你们的狗腿!”
泼皮们见汉子人高马大,又喊出了“西河沟”的名头,终究是欺软怕硬,骂骂咧咧地散了。汉子拍了拍历飞雨瘦削的肩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夜色笼罩土屋。一盏小小的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历飞雨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聚气丹。龙眼大小的丹药呈现温润的淡青色,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草木清香。他将丹药纳入口中,一股温热的暖流迅速化开,沿着喉咙滑下,随即在腹中轰然散开,化作远比平日修炼时浓郁精纯数倍的灵力!
他不敢怠慢,立刻收敛心神,全力运转《赤阳诀》。体内原本运行艰涩的灵力,在丹药澎湃药力的推动下,如同干涸河床注入了汹涌的洪流,奔腾的速度陡然加快!灼热感更强了,甚至带来丝丝经脉胀痛的撕裂感,但随之而来的,是力量感清晰可见的提升!原本只能支撑两个时辰的修炼,在丹药的助力下,硬生生延长到了三个时辰!
当药力耗尽,三个时辰过去,历飞雨缓缓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眼眸亮得惊人,疲惫深处是掩不住的亢奋。力量!这就是丹药带来的力量!这感觉让人迷醉,也让人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的弱小和资源的珍贵。
他摊开那本边缘磨损的兽皮书——《基础符箓真解》。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仔细辨认着上面繁复的符文轨迹。没有特制的符笔,没有蕴含灵气的符纸和朱砂,他只能用最简陋的毛笔蘸着普通的墨汁,在粗糙的黄草纸上反复描摹。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笔下的线条要么歪歪扭扭,要么灵力注入的瞬间就导致墨迹晕染溃散,根本无法成型。偶尔有一次,笔尖划过,草纸上那扭曲的线条似乎引动了空气中极其微弱的一丝波动,纸面闪过一瞬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随即彻底黯淡下去,墨迹也迅速变得污浊。
清洁符?照明符?这些最基础、最无用的符箓,对他而言都如同天堑。他默默放下笔,看着桌上堆积的废纸。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储物袋里那片青翠的树叶法器和那把寒光凛冽的飞刀。树叶温润,飞刀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