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文官的反击
第7章 文官的反击
午门,朔风如刀。
三千铁甲持新式燧发枪肃立,深蓝呢绒军服映着未化的残雪,枪刺汇成一片慑人的寒林。
“开辕门!迎武勋!”
唱喝声中,九扇包铜钉的朱漆宫门轰然洞开。
以英国公张惟贤为首,数十位勋贵身着蒙尘多年的世爵蟒袍,自正阳门鱼贯而入。
马蹄踏过太祖亲铺的御道石板,这些被文官压制数十年的将门之后,挺直的脊背竟有些僵硬。
“吾皇万岁!”
勋贵们齐刷刷拜倒。
朱焱玄色常服立于高台,亲手扶起须发皆白的张惟贤:“老国公,这二十万京营糜烂至此,是朕愧对祖宗,愧对尔等浴血沙场的父祖!”
他猛然转身,指向身后被巨幅油布遮盖的庞然之物,布幔轰然滑落!
三尊黑沉巨物狰狞现身!碗口粗的炮管在日光下反射幽光,精钢铸成的炮架深深楔入金砖!
“神威大将军炮!”
兵部侍郎失声惊呼,“可那炮架…怎是钢铸?!”
朱焱抚过冰冷的炮身,声音响彻御道:“自即日起,废‘兵部节制五军都督府’旧制!复太祖成法:凡军器监造、将校升黜、卫所屯田之权,悉归五军都督府!兵部只司粮秣供给!”
轰!
勋贵群中爆出压抑多年的粗重喘息。
老英国公枯瘦的手死死攥住蟠龙杖,指节青白!
“陛下!”
吏部尚书扑出班列,“此乃复辟武人干政!国朝养士百年……”
“养士?”
朱焱截断咆哮,袖中甩出飞鱼密档砸在他脸上,“看看尔等养的‘士’!大同总兵帐下三千铁骑,被山西布政使克扣草料银,战马活活饿死!辽东左卫备倭水师战船朽烂,银子进了谁的腰包?温体仁还是陈新甲?!”
他踏前一步,睥睨面无人色的群臣:“武人不会在敌军压境时写道德文章!从今往后,凡三品以上武官面君不跪,武将勋爵子弟入国子监习火器兵法,与文举同榜!”
风雪卷过死寂的广场。
朱焱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劈开铅灰天幕。
“张惟贤!”
“老臣在!”
“即日起,以五军都督府掌中军都督事!三日后,朕要看到京城十二卫所有空额册报!”
他剑锋转向远处新军营地的炊烟,斩钉截铁:“缺额之饷,皆补皇家新军!旧卫所之兵,汰弱留强!吃空饷的蠹虫……”
皇帝齿缝间渗出血腥:“骆养性的诏狱,等着剥他们的皮!”
“老臣!领旨!”
张惟贤苍老的嘶吼炸如惊雷。
数十勋贵红着眼睛轰然拜倒,头颅砸碎金砖薄冰。
二十年了!
从土木堡之变后便被文官踩进泥淖的勋贵武脉,终于嗅到了铁与血还阳的腥气。
……
夜色吞没文渊阁,烛泪在青铜仙鹤灯台上堆成血痂。
“他疯了…彻底疯了!”
新任户部尚书刘宇亮指尖捻碎茶盏,瓷片扎进皮肉浑然不觉,“五军府、东厂、锦衣卫!三把刀悬在脖颈上!下一步就该对我们抄家灭族!”
韩爌枯坐阴影中,忽地咧开嘴,露出被苦茶渍黑的牙:“慌什么?”
他枯爪推开北窗。
隔着重檐眺望,煤山方向熔金般的高炉火焰正舔舐夜空。
“刀要饮血,兵要犒赏。新军吞了十二卫的饷,江南的漕粮、边关的盐税,够他填几天?”
韩爌眼底浮出蛇一般的怨毒,“让应天那些人,把粮价再抬高三成!再断了漕船押往皇家银行的税银!他能抄晋商,还能抄光整个江南士绅吗?”
文渊阁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阴沉的面孔。
户部尚书刘宇亮攥着茶盏,指节发白:“韩阁老,骆养性现在手握东厂、锦衣卫,俨然是第二个魏忠贤!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
“慌什么?”
韩爌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陛下抬举武勋,打压文臣,看似威风,可这天下终究不是靠刀剑就能治理的。”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煤山方向冲天的火光。
“新军要养,工坊要烧银子,陛下抄了晋商,可那些银子能撑多久?江南的漕粮、盐税、商税,哪一样不是握在我们的人手里?”
刑部尚书张忻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韩阁老的意思是……”
“断他的粮!”
韩爌猛地转身,声音低沉而狠厉,“传信给应天府、苏州府、松江府,所有漕粮押运,一律拖延!江南的粮价,再抬高三成!让那些商贾囤粮不售,看陛下拿什么养他的新军!”
刘宇亮皱眉:“可若是陛下震怒,再派锦衣卫南下……”
“他敢吗?”
韩爌冷笑,“江南士绅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若真敢对江南动手,天下立刻大乱!边关缺饷,九边必反!流民无粮,必生民变!”
他眯起眼睛,声音如毒蛇吐信。
“到那时,陛下就算有再多的新军,再锋利的刀,也压不住这沸腾的天下!”
张忻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妙计!只要断了陛下的财源,他迟早要低头!”
“不止如此。”
韩爌缓缓坐下,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
“传信给国子监、翰林院,让那些清流上书,弹劾骆养性专权跋扈,残害忠良!再让御史参奏五军都督府擅权,武将干政,违背祖制!”
他冷笑一声。
“陛下可以杀一个钱益谦,杀一个温体仁,但他能杀光天下读书人吗?”
“文脉不绝,则道统不灭!”
刘宇亮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希望:“韩阁老高明!只要天下士子群起而攻之,陛下就算再强势,也不得不妥协!”
韩爌微微颔首,目光阴鸷。
“另外,再派人去接触那些勋贵。”
“他们被压制多年,如今骤然得势,难免得意忘形。只要稍加挑拨,让他们与陛下离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到那时,陛下就会发现,他亲手提拔的刀,也会反过来割伤他自己!”
……
乾清宫
朱焱站在殿内,手中捏着一份密报,眼神冰冷。
“江南漕粮拖延?粮价暴涨?”
王承恩跪在一旁,额头冒汗:“皇爷,应天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河道淤塞,漕船难行……”
“放屁!”
朱焱一把将密报摔在地上,眼中杀意凛然。
“早不淤塞,晚不淤塞,偏偏在朕要整顿新军的时候淤塞?”
他冷笑一声。
“韩爌这条老狗,真当朕不敢动他?”
骆养性站在一旁,沉声道:“陛下,要不要臣立刻带人……”
“不急。”
朱焱抬手制止,眼中寒光闪烁。
“他们想断朕的粮?好啊,朕倒要看看,是他们捂得住粮仓,还是朕的刀更快!”
他转身看向王承恩。
“传旨!”
“即日起,暂停江南漕粮北运!改由皇家银行直接向民间购粮,凡售粮者,一律以‘龙元’结算,价格上浮两成!”
王承恩一惊:“陛下,这……国库怕是支撑不住啊……”
朱焱冷笑:“谁说要用国库的银子?”
他走到御案前,抽出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江南各大粮商、盐商的名字。
“骆养性!”
“臣在!”
“带着你的缇骑,去查查这些人的底细。”
朱焱的声音如寒冰般刺骨。
“看看他们囤了多少粮,藏了多少银,又有多少……通敌卖国的证据!”
骆养性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臣,明白!”
朱焱负手而立,望向南方,眼中杀意如潮。
“韩爌,你以为断了朕的粮,朕就会低头?”
“朕倒要看看,是你江南的粮仓硬,还是朕的刀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