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子瑜独斗伍长张威并一招制敌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新兵营。新兵们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单纯的佩服，变成了敬畏，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他就像羊群里混进了一头狼，虽然同样穿着羊皮，但那股子噬人的气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麻烦，来得比高子瑜预想的还要快。

晨练时，廖凯踱着步子来到了第七什的训练场，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让人不舒服的笑容。

“张威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那个兵，叫高子瑜是吧？确实是块好玉。不过嘛，璞玉不琢不成器。光有力气和狠劲是不够的，上了战场，讲究的是弟兄们之间的配合作战。一个人再能打，还能打得过千军万马不成？”

张威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他那张刀疤脸绷得死紧，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廖凯很满意张威的态度，他走到高子瑜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打碎的瓷器。“这样吧，为了让他尽快成长起来，从今天起，就让他每天跟弟兄们‘切磋切磋’，好好磨练一下。”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另一位伍长王匡，又点了点刘三和李四两个老兵痞，“今天，就由王匡伍长亲自指点他。明天嘛……就让刘三和李四一起上，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哪是“切磋”，这分明就是合法的围殴！

王匡是个四肢发达的莽汉，本就觉得高子瑜这几天的表现有些扎眼，闻言立刻狞笑着走了出来。刘三和李四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幸灾乐祸。

“高子瑜！”张威的声音有些沙哑。

高子瑜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他知道，反抗和辩解都是徒劳的，只会招来更严酷的打压。在这里，拳头就是规矩。

与王匡的对打，是一场纯粹的力量碰撞。王匡的棍法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奔着把人砸成肉泥去的。高子瑜没有硬碰，而是利用身法游斗，不断消耗对方的体力。最终，在王匡一口气接不上来的时候，他抓住破绽，一记干净利落的绊摔，将对方撂倒在地，木棍再次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他赢了，但胳膊也被震得发麻，身上也挨了好几下闷棍。

第二天，变成了二对一。

刘三和李四都是战场上滚过的老油条，打法阴险狡诈。一个主攻，一个骚扰，配合得相当默契。高子瑜的压力陡增，他那些一击必杀的技巧在两人的夹击下很难奏效。

战斗变得异常艰苦。他时而用一个人当做盾牌，抵挡另一个人的攻击；时而故意卖个破绽，引诱对方深入。校场上，三道人影翻滚腾挪，尘土飞扬。高子瑜就像一头被群狼围攻的猛虎，虽然不断被撕咬，身上添了一道道伤痕，但那股子凶悍之气却丝毫未减。

最终，他抓住刘三一个贪功冒进的失误，用肩膀硬抗了李四一棍，整个人借力撞进刘三怀里，一记肘击正中对方心窝。刘三惨叫一声，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弓着身子倒了下去。紧接着，高子瑜一个凶狠的扫堂腿，将冲上来的李四也扫倒在地。

他赢了，但代价是左肩一片青紫，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他站在那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眼神却愈发冰冷。

廖凯站在远处，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本以为两三天的折磨就能挫掉高子瑜的锐气，让他变成一条夹着尾巴的狗。可他没想到，压力越大，这块“璞玉”就越是坚硬，甚至被打磨得愈发锋利，寒光四射。

这种有计划的“围猎”，成了高子瑜在新兵营的日常。他不再是去训练，而是每天都在进行生死搏杀。他的对手从两个，变成了三个，四个。他身上的伤，旧的还没好，新的又添了上来。

但他没有抱怨，也没有退缩。他将每一次“切磋”，都当做一次实战演练。他在学习，在适应。他前世的格斗技巧，是建立在人体解剖学上的致命杀招，讲究一击毙命。但在这里，对练不能下死手，而且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多。他必须改变，必须学会如何在群战中保存体力，如何制造混乱，如何利用环境，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他的身体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的战斗本能和战术思维，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进化着。

与此同时，赵小五的“酷刑”也在继续。他依旧是那个做什么都做不好的“怂蛋”，张威对他的打骂也从未停止。

两个同样满身伤痕的人，成了第七什一道诡异的风景。一个是在战斗中被磨砺，一个是在绝望中被捶打。

这天夜里，高子瑜靠在墙角，正将一种嚼烂的草药敷在自己青紫的肩膀上。这是他在破庙里记住的方子，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黑暗中，他看到赵小五蜷缩在对面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里面，瘦小的身体一抽一抽的。他今天因为在队列中走错了方向，被张威用木棍抽了十几下，屁股上恐怕已经开了花。

高子瑜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用叶子包着的一小包草药，朝赵小五的方向扔了过去。

药包落在赵小五脚边，发出一声轻响。

赵小五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高子瑜。

高子瑜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继续处理自己的伤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活血的，比你用眼泪泡着管用。”

赵小五愣住了。他看看地上的药包，又看看高子瑜那伤痕累累的宽阔后背，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两人之间那道不长的距离，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吃晚饭的时候，刘三端着饭碗，凑到同伴身边，一边看着不远处独自吃饭的高子瑜，一边幸灾乐祸地小声说：“你们看那小子，今天被咱们四个揍得跟孙子似的，我看他还能撑几天。”

另一个兵痞嘿嘿一笑：“什长都发话了，明天让他一打五！我看他就是铁打的，也该碎了！”

“哟，高大英雄，”刘三吃饱了，故意提高声音，朝着高子瑜的方向阴阳怪气地喊道，“今天这脸上画的，左边三道，右边三道，挺对称啊！哈哈哈！”

周围几个兵痞都跟着哄笑起来。

高子瑜慢慢地放下碗，抬起头，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向刘三。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刘三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他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整个饭堂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高子瑜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晚饭后，张威找到了高子瑜。他看着高子瑜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沉声说了一句：“明天，什长亲自点名，让你跟咱们第七什剩下的五个人一起上。”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高子瑜知道，这是廖凯的最后通牒。明天一战，要么他被彻底打垮，要么，就是他破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