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勾魂锁在他掌中震颤如濒死的灵蛇。

刚才那道紫黑残影的冲击像根烧红的铁钎，直接捅穿了他魂魄最深处——自穿越以来，他头一次觉得这副鬼差躯壳轻得离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忘川河的风卷走。

“云子。“任轩的手覆上他后背，沉稳的温度顺着官服渗进来。

这位向来冷静的好友此刻眼底泛着血丝，显然刚才那场恶战也耗光了他大半气力，“你刚才挡在我们前面时，那残影的攻击明明能避开的。“

李云望着自己发颤的手背。

刚才为了替钟逸挡下那记横扫的黑雾，他硬生生用魂魄硬抗了一记。

可现在想来，若换作从前有命格护体时，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他喉结动了动：“命格没了，连本能的趋吉避凶都做不到。“

“放屁！“钟逸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染血的手揪住李云的衣领。

他刀伤未愈的虎口还在渗黑血，却偏要梗着脖子瞪人，“你当老子是瞎子？

要不是你用本源喂勾魂锁，那影子早把老子的魂儿撕成碎片了！“他声音突然哑了，“你总说我们是兄弟，可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人？“

风卷着彼岸花残瓣掠过三人脚边。

李云望着钟逸眼眶里打转的泪，突然想起刚入鬼差司那会儿，这小子为了给他抢孟婆汤，被守汤炉的鬼差追得绕着望乡台跑了三圈。

那时的钟逸也是这样，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偏要把热汤碗往他怀里塞，说“老子抢的，你必须喝“。

“我只是怕......“李云松开攥紧的勾魂锁，锁身坠地发出清响，“怕没有命格的我，护不住你们。“

任轩弯腰捡起勾魂锁，指腹轻轻抚过锁身上新凝的金色纹路——那是李云用本源喂养的痕迹。“你看，“他将锁递回李云掌心，“这锁认的从来不是命格，是你。“他转身从怀中取出个褪色的青布包，层层展开后露出张泛着微光的符纸，“十殿阎王古籍里记过，命外者若要借用命格之力，需以同修者的因果为引。“他指尖沾了点自己的血，在符纸边缘画了道细痕，“我用和你的兄弟因果做引子，这符只能撑一次攻击。“

钟逸立刻扯过自己的刀，刀尖在掌心一划：“老子也来！“

“够了。“李云按住两人的手。

他望着符纸上流转的微光，忽然想起墨流苏消散前说的“你是破局者“。

或许没有命格，反而是最锋利的刃？

他深吸口气，将符纸按在胸口，“记住，只能一次。“

咒语自舌尖溢出时，李云觉得有团火从丹田烧起。

那是任轩的沉稳、钟逸的热血，混着他们这些年共饮的孟婆汤、同抗的阴兵、一起踹翻过的鬼市赌摊......这些细碎的因果像根线，将他原本空荡的魂魄填得满满当当。

他睁开眼，眼前的迷雾突然消散——命运之轮的阴影里，那道紫黑残影正蜷缩成团，无数条细如发丝的黑纹正往轮盘核心钻。

“在这儿。“李云低喝一声。

勾魂锁骤然暴涨十丈，锁头裹着金色火焰直刺残影眉心。

残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黑纹疯狂缠上锁链，却在触及金纹的瞬间化作飞灰。

李云咬着牙往前推，锁头终于没入残影最深处——那团盘踞在地府轮回里数千年的阴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成了？“钟逸的声音带着颤。

李云松开锁，踉跄着后退两步。

残影碎成星芒的刹那，他分明看见其中有张模糊的脸——像极了阎罗殿里那幅“轮回守序者“的古画。

可还没等他细想，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他扶着三生石蹲下，只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被抽离。

“云子？“任轩的声音突然变远。

李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原本凝实的鬼差官服正泛起透明的波纹，指尖触到胸口时，竟能透过皮肤看见下方淡金色的魂火——那是他作为鬼差的本源。

勾魂锁不知何时掉在脚边，锁身上的金纹正在褪去，只剩下暗淡的银白。

“反噬......“他想笑，却扯动了嘴角的血痂，“任轩的符纸......用了因果......“

钟逸扑过来接住他往下栽的身子：“操！

你早说会这样！“他颤抖的手按在李云后背，却只能摸到越来越淡的温度。

任轩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李云透明的手背。

他突然想起今天清晨，三人还蹲在鬼差司门口分糖画——李云非说要那个最花哨的凤凰，结果被糖画匠笑“鬼差还挑这个“。

此刻凤凰糖画还在他怀里，可怀里的人，正在变轻。

“别怕。“李云扯出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他望着天际重新稳定转动的命运之轮，又看向两个急红了眼的兄弟，“我只是......需要点时间。“

风掀起他半透明的衣袖，露出袖中那片刻着紫黑纹路的彼岸花。

花瓣上的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像在应和他逐渐消散的魂火。

而在更深处的轮回里，被撕碎的残影正有几缕黑芒悄然汇聚。

它们裹着那幅古画里的面容，发出细不可闻的嗤笑：“破局者？

不过是新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