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瑟赛汇报的同时，北山也在挨个把各营的人数在心里做着增加，等瑟赛一说完，他就皱了皱眉头：“怎么扩军到最后也才九万两千五百人？”
这和他离开南疆前希望的兵力总数，有着很大的差异，他原以为在他回来之后，不说能看见二十万往上的恢弘场景，但也至少要和炉石老家的科威比特战士人数差不多，有十五万人左右。
能拥有其余六国常备军那样的人数，是北山在“光复战争”时期就有的念头，不说和亚尼法特亚以及奥罗这两个帝国相比，但怎么也不该比科威比特差。
远行的这七个多月以来，北山除了“影子王国”塔尔斯没有涉足，其他的包括沙族和狂战士两个半独立势力也都去过了，对于各个势力能拥有多少兵力，也算了解了个大概。
就像之前“平原会战”的时候，奥罗能发动五十万兵力的大军，遭受贵族叛乱影响的凯兰也好歹有十五万。
就连那些亚尼法特亚贵族，加在一起也能有个十二三万人数的兵力，这都是还没算亚尼法特亚其他地方的驻军没动身的情况。
再一想，就更不用说拉尔比斯了，十万骑兵南下参与会战不说，草原上还有其他的常驻兵力，就连在卢亚城外的时候，还没离世的苏和也能拥有两万余战力。
至于其他的，北山从炉石口中听说过，西南的科威比特有十六万兵力，而莫比汉德，他则是听说也好歹有近二十万。
因此，面对他几次要求进一步扩军，结果还是不到十万人的捷斯亚新军，北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才这么点人？”他又念叨了一遍。
在如今这纷争四起的大陆上，兵力的多少就决定了话语权的多少，而等到今后出兵北上，战力上的劣势很可能成为致命的短板。
瑟赛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尴尬，负责扩军整编的他，其实已经足够尽心尽力，哪怕北山离开南疆也是如此。
这也导致了北山离开后的这七个多月以来，瑟赛基本就没睡过好觉，又要承担起炉石那个政部卿的责任，这让他消瘦了不少。
也是因此，瑟赛才会在炉石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赶忙把政部卿的职责丢回去。
“大人，”瑟赛开口解释，“经历过‘泰勒叛乱’，以及‘光复战争’，两种因素下，南疆的人口比以往锐减了至少三成。”
“现在能有九万多战士，这已经是南疆承受力的极限了，要是再进一步扩军的话，南疆会出大乱子的。”
瑟赛话音一落，卡特杨就在一旁接着开口：“大人，扩军一事我和修斯也都知道，并且我们两个也是点头同意了的。”
修斯同样地点了点头，表示卡特杨说的没错。
“大人，”卡特杨继续说道，“这主要的原因，一方面是要考虑留下足够的青壮，去保证粮食的产出不会受到影响。”
“另一方面，也的确是经历过战乱之后，南疆失去了太多合适征召入军的青年，还有各地城防军和林科兰尔的禁卫军，也占去了一部分合适的兵源。”
“而且，”瑟赛又接回卡特杨的语言，“哪怕是再征召新兵，储备的粮食也会面临短缺的困境，包括给他们的军费，我们也拿不出来，不然修斯他也不会想出个收入城税的办法了。”
北山摆了摆手，对瑟赛笑道：“我明白你说的都是事实，这是我的问题，没有提前去考虑南疆的现状，我只是在感叹，到头来我们最终能动用的兵力也不到十万而已。”
他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这是他身为最高指挥官应该做的，不能总是责备下属。
“大人……”瑟赛有些感动。
“就这样吧，不到十万就不到十万，当初我们还没这么多人，也不见得打不赢凯兰，以后出兵北上，大不了多用用脑子就行了。”北山制止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他顿了顿，又提到关于遗民的方面：“你刚才最后说的没错，需要给遗民们一些适应的时间，但最迟在明年年初，就要从中组建一支部队出来，有火绳枪那种战场利器，我们完全可以给凯兰一个惊喜。”
“是，大人。”瑟赛点头应道。
“我有个提议。”修斯插话道，“关于火绳枪的方面，我已经找了些工匠去和遗民们一同打造更多的了，但我认为今后火绳枪的使用，特别是在战场上，最好还是只从遗民里挑选战士，其他各营不要掺和进去。”
“为什么？”北山对这个提议感到一愣。
他认为应该打造更多的火绳枪，然后给军中每个战士都配备一把，让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实现质的飞跃。
修斯笑了笑，笑的北山有点心虚。
他认真给北山解释：“火绳枪的确威力巨大，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实力打造出足够让军中每个人都携带一把的地步，圣山里面虽然也产出铁矿，可还得分配到常规武器和盔甲上面。”
“再说了，火绳枪的使用步骤我看过，相对比较繁复，遗民们已经使用了数百年，还是由他们拿着上战场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从装填火药、安置弹丸到点火发射，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精准的操作和丰富的经验，其他战士要是没有经过长时间的专门训练，反而会导致在战场上发生危险。”
卡特杨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大人，修斯说的没错，一支训练有素、专门使用火绳枪的部队，能够在战场上形成独特的战斗力。”
“而且，我发现遗民们走路比较特别，几乎没有声音，这一点也可以在战场上利用起来，配合着火绳枪的威力，能起到最大的意想不到的效果。”
北山闻言，陷入了沉思，他发现自己好像太急了，也想的过于简单。
修斯和卡特杨的说法当然很有道理，不考虑是否能大规模打造火绳枪这一前提，就只说在战场上，紧张的情绪下，要是其他战士很可能把火药装填过多或过少，会影响射击的威力。
不仅如此，包括扣动扳机的时机，也是其他战士需要长期训练才能得出的经验，而南疆现在几乎没有去让战士们积累的时间。
再往深想一想，要是没有足够的操作经验，万一因为操作不当引发走火，那就更危险了，临阵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敌人还没冲上来，自己就该乱成一团。
唯一的问题是，北山实在有些不甘心放弃，如果能让全体战士都配备火绳枪的话，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南疆的战士天下无敌。
“好吧，”面对现实，北山不得不接受，“就按你们说的办，至于这支新式的部队，我到时会亲自去一趟迷途森林，找遗民的尼尔大长老商议，他能更快替我们选拔出合格的战士，也让你能省些心。”
最后这半句，是北山对瑟赛说的。
说完这句后，北山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接下来的日子，就按照商定的这些去做，有什么问题你们再单独找我就好，下次再有这么久的会议，也大概就是出兵前了。”
几人也都笑着站起身，走向军议大帐外，说实话，他们几个都有些羡慕炉石，那家伙说完自己的就能跑掉，不必坐这么久，坐的腰酸背痛。
“等等。”北山看着几人马上要消失在军议大帐外，又突然出声，他差点又忘了一件事。
“卡特杨，你转告炉石一声，让他即刻通知全境，取消入城税的收取，两枚铜子足够一个平民生活两三天了，关于缺钱的问题，我到时候会去找外公和舅舅商量，让四大商会帮我们想办法。”
卡特杨听到这话，却先是瞥了眼一同走出来的修斯，在看到修斯微微点头后，才回应了句：“是，大人。”
随后，几人又站了一下，确定北山没有遗忘的事情后，才再次离开，北山则听见了艾德文对瑟赛的低声发问：“你们说的那个火绳枪是怎么回事？”
北山等几人都走远后，活动了下久坐后有些僵硬的身体，也准备离开大帐，回到大营后面的住所去，现在每天去逗逗自己的儿子南梧，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不过，才一走出大帐，北山瞥眼间就看见了修斯：“你没走？”
修斯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等你出来，然后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那你怎么不直接进来叫我？”北山觉得奇怪。
修斯嘿嘿的笑出了声：“这样子更有神秘的感觉。”
北山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说你，总是这样卖关子，迟早有一天会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的耐心消耗掉的。”
修斯摆出无所谓的态度：“那就在完全消耗前再改也来得及。”
“唉……”北山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调侃道，“不过也正好，我本来还说等会儿去找你的，我想问问你啊，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大人？”
刚才他吩咐不再收取入城税的时候，卡特杨先看向修斯的细节，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虽然北山这话并没有说的那样清楚，但修斯显然明白北山指的是什么，他嘴角没有改变上扬的弧度：“那肯定还是你，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卡特杨问问我，也是担心万一取消入城税后，对接下来的财政有影响。”
“不过嘛，入城税本来就是我临时想出的主意，现在你和炉石都回来了，那这种事就由你们两个伤脑筋去。”
北山忍不住笑骂道：“你个老狐狸，收入城税这件事，打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回来后要取消，接着后续的问题就都甩给我是吧？”
修斯故作无辜地回道：“谁叫你是大人呢？对吧，大人？”
又翻了一个白眼后，北山正色道：“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
修斯做了个“请”的手势，迈开脚步：“跟我来，‘大人’。”
北山佯装要踢修斯一脚：“要是你带我看的东西不值得我跑这一趟，我保证让你会好几天都走不了路。”
修斯回过头，但却笑而不答，不过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保证让北山看见的会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人穿过有些冷清的军营，一路走到东边城墙的脚下，那里是军械库所在的位置。
但修斯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带着北山从大大小小放置武器的仓库错落小道走过，来到一处有些破败，却又被严密把守的库房门前。
北山忍不住挑了挑眉，他看出守在库房周边的一个小队战士，全都是从近卫营挑选的精锐，心里不禁更加生出强烈的好奇，不知道修斯究竟要给他看什么。
看守的小队长注意到修斯和北山的到来，他右手搭在剑柄，上前一步：“大人，修斯大人。”
修斯笑呵呵地回应了一声，北山则没有说话，目光一直在那破败库房紧闭的大门上流转。
“修斯大人，今日口令？”没想到就算看见顶头上司过来，这个小队仍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守卫任务。
“星辰。”修斯没有任何被战士阻拦后的不快，他立刻轻声回答。
小队长点了点头，随即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们让开一条通道。
“走吧。”修斯转头对北山说了句，然后迈步上前，推开了库房的大门。
不等修斯再说什么，北山直接走了进去，昏暗的光线让他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里面。
库房内，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什么惊喜场面，准确的说，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落了一层薄灰的桌子，桌面上应该是放了一个木箱，但被布盖住了。
北山愣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到被布盖住的下面，就会有什么好东西，正要伸手去扯开那块厚布，但却被修斯制止：“等等！”
他的手停在半空，看向还在关闭库房大门的修斯：“都走到这里了，你难道还要卖关子？”
修斯确保大门被关好，没有任何人可以透过缝隙看见里面后，才回过头笑道：“既然是好东西，当然要有始有终嘛，那布底下的，最好还是我来拿，万一你笨手笨脚碰坏了怎么办？”
北山收回手，没好气地地翻了个白眼：“行行行，那你来拿，我倒要看看布底下藏着什么宝贝，让你这么小心。”
修斯嘿嘿一笑，走上前，挡住了北山的视线，他轻掀开覆盖的厚布，双手抱住布下的东西，转身递给北山：“来，打开看看。”
北山更没好气，被布盖住的果然是个长木箱：“都装在这里面，我怎么会碰坏！”
“你不懂，这叫仪式感。”
北山接过木箱，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打开木盖。
“这……”他愣在原地。
木箱里装的东西，他根本早就见过，虽然没看过多少次，但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这不就是火绳枪嘛！”北山无语，他看向修斯的表情也在说，这算什么好东西，某些人怕是真要在床上躺好几天没法下地了。
“你再仔细看看？”修斯丝毫不急。
听修斯这么说，北山拿起那把火绳枪，顺手把木箱放下，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枪管，木托，扳机，一切都和他在冰原上看见过的一样。
“有什么区别吗？我没……”话还没说完，北山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原本火绳枪扳机连接处，用来夹住火绳的金属弯钩没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两个不一样的部件。
连接在扳机上的是个铁夹，铁夹再靠前一点的位置，则是个椭圆形的小托盘，被一个底部有小弹簧，尖头翘起来的盖子盖住了。
“这是什么？”他望向修斯。
修斯此时的笑容就像他捡到了一大块金子：“怎么样？是不是个好东西？”
随后，他从北山手中拿过主体结构已然不一样的“火绳枪”，指着那些部件解释道：“这个铁夹可以用来夹住打火用的燧石，而这边的托盘，是用来放置点火的火药池，翘起来的这部分，则是燧石击打时可以冒出火花的火镰。”
“在看见火绳枪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今后的战争会有很大的改变，哪怕不算我们没有足够的材料去打造更多，或者没足够的时间去训练南疆本地的战士，但这也将会是个让敌人绝对震惊的利器。”
“但我在之前看遗民们给我演示的时候，我就发现这玩意儿从装填到击发的时间太长了，正常弓箭手都至少能连射七箭，不过现在嘛，这把改造过后的火绳枪能把时间缩短近七成。”
“对了，忘了告诉你，因为这把枪现在是用燧石击发的，所以我给取名叫燧发枪。”
修斯说完，脸上得意的神情更是溢于言表，他又把枪递给了北山。
北山再次接过，仔细端详着这把经过改造的火绳枪，不，应该叫燧发枪了，枪身线条流畅，各个部件严丝合缝，散发着一种冷峻而强大的气息。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他眼中不断流转着兴奋的光芒。
修斯耸了耸肩，还觉得不够，又摊开双手：“虽然我很想把这个功劳记在自己头上，但我真没这个能力。”
“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就是遗民里的一个小伙子，叫什么威……威什么来着？”
“威戈？”北山瞬间就想到他在冰原上最先遇见的，永冬堡的牧狼人，带着那头名叫“安格斯”的雪狼为首的狼群，乘着雪橇打猎的青年。
“对！就是他！”修斯重重地点了下头，“遗民们登岸后，就是他给我们演示的，后来他还单独找了下我们几个，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于是我就安排了些工匠去，只用了一周就弄出来了。”
“他还说，这是对你这个大人的报答，在坐船返回的路上，他看见过水手们用过燧石点火，就产生了这个想法。”
“还说可惜极北冰原没有燧石那种东西，不然永冬堡或许早就制造出来了。”修斯眼中满是赞赏。
北山的手指轻轻抚过燧发枪冰冷的金属表面：“记得提醒我，到时候我去迷途森林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表扬一下威戈，他值得一枚‘光明勋章’！”
修斯笑着点头：“放心，我肯定不会忘的，而且你别以为只是击发方式改变了，还有其他的也做了很大的调整，不然我也不会说能节省近原本七成的时间了。”
“还有什么？”北山赶忙问道。
“你把这里稍微往上抬一下试试，别太用力。”修斯伸手指向枪管和机匣击发部件的连接处。
北山依言，两手抓着枪身往上抬了一下，瞬间机匣就弹了起来，和前端的枪管分离，但底部有着一个铁栓将其相连，防止机匣完全脱落。
“威戈说，这样就能从后部装填火药和弹丸，不需要再从枪口处装填，也不用再携带压实火药的通条。”
修斯继续为北山解释。
“而且，枪身这样也就可以成为两个部件，多次击发的情况下，也不用担心整支枪损坏无法使用，前面过热坏掉就换前面，后面要是不小心火药多了炸掉就换后面，能省去不少更换整枪的时间与成本。”
“唯一的问题是，经过多次试验后，这把燧发枪的射程和威力，包括装填更方面都有了很大进展，但机匣与枪管间的缝隙容易导致火药泄出，他还需要改进那个什么密封性。”
北山将机匣重新压回枪管上，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感慨道：“已经很好了，我相信威戈会很快解决他认为的这个小问题的。”
“老狐狸，”他说完上一句后，紧跟着就语气激动地又说道，“明天，我就要去迷途森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