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今晚没有月光。
漆黑的帐篷中,蒯澈席地而躺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经过白日的对话,算是初步获得了杨兰的信任。
杨兰甚至半开玩笑的说:希望他留下给她当‘狗头军师’。
两人自然知道这事不可能。
诸葛亮亡姐的遗孤,怎么可能留在这种地方。
蒯澈在想的是自己还有什么疏漏。
从当前获得杨兰信任的情况看,他留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但杨兰提起的那个颇有权势之人,让蒯澈颇为忌惮。
因为……如果真如杨兰所言,结合她之前说要离开汶山郡,那说明杨兰自身都难保。
况且如果他的分析没错:苍牙部那些大部族会对杨兰灭口的话。
杨兰这支雇佣兵就更是岌岌可危。
“玛德,就好烦!”
蒯澈索性翻身坐起。
手里没人,事情太容易失控了。
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又怎能安然入睡。
“你做什么?”
这女人果然也没睡。
蒯澈随意道:“解手啊,你要跟来吗?”
“……”
床榻那边沉默片刻,竟然回应道:“好!”
蒯澈:“……”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漫步在营地中。
蒯澈倒也不是真要解手,只是心中烦闷,出来走走也好。
有负责值守的甲士靠近后,被杨兰挥退。
蒯澈注意到值夜的人不少,“将军看来也颇为小心。”
杨兰点点头沉默不语。
今夜是阴天,昏暗的夜色中,蒯澈看不到女人的表情,索性也不再言语。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蒯澈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座营盘范围颇大,杨兰应当是经营了许久。
直到顺着主路快到营盘门口,杨兰忽然开口:“其实我还没有派人前往广柔县衙。”
蒯澈闻言,笑笑:
“猜到了,待价而沽嘛。”
“反正张嶷知道我在你手里,你是希望县衙那边更急一些再卖我对吗?”
“你这女人不仅适合做将军,还适合当商贾哇。”
杨兰不置可否:“我改变主意了。”
蒯澈:“什么?”
杨兰:“我放你走,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蒯澈脚步顿住,“什么?”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兰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我想把营地里的妇孺暂时托付给你。”
蒯澈:“……”
杨兰又说:“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不过我现在无法带着她们离开。”
蒯澈:“是因为我对青角部妇孺的态度吗?”
“嗯!”女人回道。
蒯澈:“你是担心苍牙、赤岩那些大部族对你们不利,所以才没办法带妇孺脱身?”
“嗯!”女人又是嗯了一声。
不过她内心实则更担心的是那个‘养寇自重’之人。
蒯澈:“而且放我回去,可以让苍牙部自顾不暇,你更好离开对不对?”
“嗯!”女人没有否认,又道:“只是暂时托付给你,等我带人找到落脚地,会回来接走她们。”
蒯澈答应道:“好!”
没想到一次开诚布公的交流,竟有这样的收获。
不过他也明白,杨兰这样做,也足以证明她自身的情况可能比蒯澈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呼……”
女人对着黑暗呼出一口浊气,“走吧,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回去。”
蒯澈虽然很想立刻回去,不过却知道这时候不能急。
“还是我书信一封,你派人送去县衙,让伯歧来接我回去更好。”
杨兰转过头,“你是担心有人会在路上截杀你?哼,对老娘的手中枪这么没信心?”
蒯澈大囧,这女人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好在黑暗中两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不,只是更稳妥一些,我回去才能保护你麾下的这些家人妇孺,
相信交给别人你也不放心吧?!”
“……”女人又是一阵沉默。
最终开口道:“好!”
她其实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个袭击过她的男人。
但……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蒯澈安其心道:“放心吧,如果我能平安回返,那些大部族的注意力自然会放在我身上,
到时候你们全员骑兵,要离开应该不难。”
杨兰点点头,黄都尉的事没必要告诉蒯澈,谁知道这些当官的之间有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犹豫片刻,蒯澈多问了一句:“你们打算去哪?是南下还是北上?”
如果有可能,蒯澈其实挺想收服这支战力不俗、装备精良的骑兵,可又知道目前的信任度还不够。
“和你没关系。”女人的话令蒯澈呼吸一滞。
蒯澈自顾道:“也好,北上的话,西凉那边应当还有更多的同类,对将军你的发展有利。”
“你怎么知道?”女人脱口而出。
蒯澈装了一波,却是不再多言,抬头望了望天色,“回去吧,我即刻书信一封。”
“哼!”女人跺了跺脚,抢先而行。
蒯澈哑然的同时,望向前方的黑影表情复杂。
也不知……分别后再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
两日后
蒯澈被俘已经过去了一周。
刘封在县衙终于等到了杨兰的使者。
看完歪歪扭扭的字迹后,多日来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
刘封仰头大笑:“不愧是阿澈。”
信件里大概说明了情况,让张嶷带领兵马去接人回来。
杨兰已经不在乎隐秘的营地会被发现。
因为她已经准备到时候和汉军联手护送妇孺前往广柔县,之后就轻车简从北上。
闻讯而来的费祎和张嶷看完信件后。
前者惊叹:“竟让羌人主动释放?文渊真乃神人也!”
在他们的眼里,那支杂羌和羌人并无多少区别。
后者张嶷却注意到信中的另一层含义,“将军,校尉所言羌人可能会趁机而为,末将带多少兵马去合适?”
刘封摆摆手:“我也去,伯歧你先去整军吧。”
张嶷:“可是……”
刘封一瞪眼睛:“怎么?做兄长的去接阿弟回来,你等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张嶷:“末将不敢!”
“等一下!”拿着信件反复研究的费祎忽然道:“好像……”
说着,费祎竟从木牍间抽出一角布帛。
整个拉出来后,其上又有几行丑陋的小隶。
有时候费祎就很不理解,明明蒯氏一族也是闻名遐迩的氏族,又是诸葛军师的亲外甥。
这文渊……的字是怎么写的如此抽象的。
“拿来!”
刘封一把夺过布帛,查看这封隐秘的信中信。
顷刻间,刘封的脸色就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