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词心中有些疑惑。

现在这个时辰，能来敲顾宅门扉的，是谁呢？

李川？

不可能。

他摇摇头，否定掉这个荒谬的想法。

李川两日将虎豹拳从小成练至圆满。

即使他所言非虚，句句为真。

但那只是不入流的拳法，相较于能引气入体的真正武技，却是差了一大个档次。

更何况他还是照着拳谱独自习练。

若能在一月大限到来前，将撼山拳入门，那天资已是一顶一的了。

可现在才十天，想将撼山拳小成？

周词甚至不敢作此想。

太过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那只能是...又想来拜师学艺之人了。

周词拉动门栓，将大门打开。

却见到面前身披黑色麻衣的少年郎，目中带笑地望着他。

“周师兄，许久未见了。”

周词开门前，心中闪过许多猜测，可就是没想到，会是李川上门。

不过听得李川嘴中好话连连，面上笑意也灿烂起来：

“李兄弟，师兄不敢当，顾师不收我这愚笨徒弟，莫要叫他听去了。”

李川与他寒暄了几句。

周词见他面色沉着，不疾不徐，似胸有成竹，自信无比。

没有半分练武的苦涩模样。

手上还提着几提腊肉，两条草鱼。

这般架势...是想来拜师的？

“难道他这么快，便将撼山拳练至小成了？？”

周词甚至被自己这‘胆大包天’的猜想给惊住了。

第一反应便是这不可能。

但联想到李川那日抵住风刀霜剑，硬生生熬过一阳桩的折磨。

又觉得这个人身上，好似有着无穷的潜力。

说不准，还...真有可能？

于是，他带着心中迷惑问道：

“李兄弟，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川平静一笑：“前来拜师，学武。”

周词刚听闻之时，还习惯性的点点头，面色淡然。

待琢磨清楚李川字句中的含义时，却猛地惊醒，有些失声：

“你...就入劲了？！”

并非这位柴市周家的嫡子，养气功夫不深厚。

实在是，这桩消息太过耸人听闻！

十日入劲？

闻所未闻！

更何况他身份高，知晓的内幕更多。

虽然顾师并未明说，但他习练撼山拳过后，也能隐隐察觉到...

这拳法，并非寻常武技所能比拟！

甚至比他周家秘传的‘蟒蛇拳’，还要强上不少！

李川若真能将这等难以习练的撼山拳，十日练至小成。

那他的天资，到底是何等卓绝？！

下意识的，他便想否认这个事实。

但瞧见李川身上气血如狼烟冲天，胸中又似有劲气勃发。

叫他心中的怀疑也四散了去。

大抵是...这位师弟的禀赋，着实惊人！

……

顾风波在庭院内抽着旱烟，目光深邃。

白茫的烟雾在空气中漂浮，散开。

正沉思着些事情的他，忽然间被周词那高昂的语调给惊了一惊。

整个人顿时便从玄妙的状态中退出。

叫他眉头拧起，心中不喜。

“到底是个府里少爷，怎得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古有言曰，能成大事者，需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右而目不瞬。

如今只是县中事宜，哪怕再大，又能有多大？

毛毛躁躁，怎能成得了大事！

他在这个年纪时，哪怕天崩地裂，也不能叫他改颜换色。

周词...还得练练养气功夫。

顾风波正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却又听到周词的惊呼：

“你入劲了？！”

入劲？

入什么劲？

顾风波叼着旱烟，有种不妙之感。

入劲关本身并不重要。

连周词也早早跨过，必不是‘入劲’本身让他失了声。

那...只能是入劲的人。

正值此时节，入劲便叫他如此失态。

恐怕，只有一个人！

顾风波有了个猜想，当下顿时也坐不住了。

刚想起身，就见到周词同笑吟吟的李川走了过来。

“顾师。”

“顾师。”

两人异口同声道。

顾风波嘴角叼着旱烟，用力吸了一口：“过来！”

李川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

为何刚一见面，顾师的面色便不太好？

心中有着疑惑，却也不敢开口问，只能茫然地走上前去。

“使一手撼山拳给我看看。”顾风波浑浊的眸子紧紧地盯住李川，一动不动。

李川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

当即便将手中拜师礼放下，摆起拳架。

举起拳时，他内心就变得无比平静。

再也没有任何杂乱思绪，脑海中只留下撼山拳！

那是他昼夜不息，习练十万次的拳法。

一招一式，早已融入骨血，成为本能。

“轰！”的一声。

李川胸中劲气汹涌流入右手，在拳上凝结一层无形的罡罩。

这罡罩无比凝练，猛地挥出，竟将空气都打出道道波纹！

入劲之威，一览无余！

顾风波本见着李川的第一眼，心中便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他入了劲。

如今又看到劲气走四足，凝练罡罩之景，再也没有点滴怀疑。

李川，当真是练拳十日便入了劲！

这个速度...

较起真来，都可与府城中的簪缨贵胄，比上一比了！

顾风波面皮绷紧，用力吧嗒嘴中旱烟，吸了又吐，吐了又吸。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后，才叫脸上不至于失态！

他沉吟片刻后，赞叹一句：

“你的天资禀赋，在望云县中，可称顶尖。”

“虽先天不足，体魄瘦弱，气血亏空。”

“又是王家一名打手，身份低劣，对那等补身大药，求而不得。”

“但我说出去的话，从不收回。”

“我给你一月之限，要你将撼山拳练至小成。”

“你完成的很好。”

“如今，到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李川，你是否愿拜我为师，成我门徒！”

顾风波眼中闪露精光，大喝一声。

“砰！”

李川膝盖跪地，将青石板砖都砸出巨大声响。

“弟子李川，愿入顾师门下，为您养老送终！”

周词猛拍他的肩头，提醒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顾师奉上茶水！”

李川闻言，连忙倒一杯茶，双手奉上。

喝了这杯茶，便意味着，他与顾风波从此不是陌路人。

而是那...师徒关系！

顾风波微微颔首，杯盖轻磕茶沿，随后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