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维克在10多个小时里醒了三次，看着还在运作的仪器，他挣扎着起身想要拔掉电源。

顾裴离开前告诉他，他是个战士。

所以维克想要死得体面点，起码自己动手，也比屎尿屁一堆在床上体面。

呼吸声像是破掉的风箱，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在倒计时

契科夫抓住了老维克乱动的手，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胸膛。

“滚远点。”

老维克气若游丝，但还是对着眼前这个高大结实的汉子说出了三个字。

“……车长，你知道顾裴只给我们留下了孩子和女人吗？

哦，还有您。”

老维克身体兀然一抖，但还是挣扎着为他辩解：“你知道的，我快死了……快死的人是看得很开的。

死在外面也好，扔下我们逃了也罢，总归在这里有希望的多。”

“那我呢？”

契科夫粗糙有力的手掌突然握紧，积攒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

看着眼前费劲呼吸的老人，不甘、悲哀、愤怒，复杂的情感交织着在胸腔里迸发。

“我知道你看重他冷静，所有选择都是为了延续。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思语死得时候他掉过一滴眼泪吗？！如果是我，思语就不会死！我也是人！我也是被你养大的……”

老维克沉默了，本就残破的躯体此刻像是抽干了精气神，活像一具会呼吸的干尸。

虽然维克知道那个看着冷漠甚至冷血的孩子，心里的情感比谁都丰富，但他此刻解释不了什么。

堵在喉咙里的话语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就在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精瘦的孩子“嘭——”地一声推开门。

契科夫尴尬的想要怒斥：“干什么！不知道要先敲——”话音未落，只听见那孩子惊喜的开口。

“回来了！顾指挥官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多辆车好多人！！”

…………

顾裴体内的饥饿感随着一路一刻不停地消化蛋白质，总算消了下去。

到了最熟悉的地方，万年不化的脸上，嘴角还是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猎荒者们将车队停在一片废墟当中，入眼还是一片荒芜。

废墟的角落里，不时能看到一些人类的生活用品，破旧的衣物、散落的书籍、破碎的家具……

墨城走到顾裴身边说道：“顾哥，到地儿了？”

顾裴低声笑了一下，把用于遮挡视觉的全息投影环关掉。

钻井电梯的入口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

入口的金属框架早已扭曲变形，被岁月和灾难刻满了痕迹，铁锈如同暗红色的鳞片，层层剥落，在底部堆积成一小堆。

入口上方的巨大标牌，原本的字迹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

说不上嫌弃，但对于猎荒者来说，这入口确实有点过于狭小和破旧。

顾裴招呼着跟队的拾荒者，陆陆续续按批次将物资整理好，然后将其运送下去。

“走吧——

欢迎各位来到地城，起源G316号列车。”

虽然一开始艾丽卡和墨城等人脸色还有点古怪，但随着电梯持续向下，几人的双眼都不禁微微瞪大。

他们进入到了一个巨型空洞，周围岩壁上蜿蜒着用钢筋编织的螺旋阶梯。

曾锈死的井壁轨道被改造成简易缆车，光滑的滑轮是用噬极兽的骸骨打造。

下方是一大片晶矿或培育的真菌作物，只是覆盖在上面的某种培育装置此刻毫无亮光。

完备的基础设施，是幸存者几十年发展的成果，但是紧缺的资源也同样逼迫和限制着他们的发展。

头顶的灯光突然变得昏暗，冉冰站在马克身后浑身绷紧。

“嘭——”顾裴一拳锤在旁边的控制器面板上，电流声呲溜响起，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不好意思，没那么多维修资源和成本，正常情况。”

车头宛如一头被驯服的机械巨兽，从空洞边缘伸出来。

原本光滑的流线型外壳布满狰狞的裂痕与补丁，暗红色锈迹如同干涸的血痂层层堆叠，其间嵌着大小不一的金属板。

这时马克等人才明白，为什么在地下的地城会被称作为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