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6:从锦衣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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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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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前那番敲山震虎,立时见了分晓。

小院中原本弥漫的那股子若有似无的怠惰、审视,乃至隐伏的敌意,如同被一阵凛冽的朔风扫过,顷刻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余下的半日,院里的空气竟显出几分异样的“和煦”来。

司吏陈墨脸上那层浮油似的假笑,此刻倒是渗入了几分真切的小心翼翼,不再全然是敷衍。

他主动抱来几卷还算齐整的卷宗,恭敬地放在那张缺腿垫砖的公案上,腰弯得如同熟透的稻穗:“顾大人,您初掌印信,这是咱们四所近三月里积压的几桩小案牍,您先过过眼?俱是些卫所里头鸡零狗碎的龃龉,不甚费神。”

言语间,再不敢提半个“归档错漏”的字眼。

总旗张猛虽仍抱臂倚在门框边,可脸上那桀骜不驯的讥诮却已收得干干净净,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添了探究,更添了忌惮。当顾怀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时,他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再不似那堵门的凶神。

赵瘸子兀自沉默地擦拭着他的旧腰刀,但顾怀能察觉到,那偶尔投来的审视目光,少了几分冰霜似的漠然,沉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幽深。

便是那三个老弱病残的余丁——歪嘴李、独眼王、痨病许,挥动扫帚也卖力了许多,连撕心裂肺的咳嗽都尽力憋回喉咙里,生怕惊扰了这位背景骇人的新主官。

顾怀心如明镜。

这方破落小院,名头上是南镇抚司邢房所辖下的四所,专司的便是留都卫所官兵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勾当:克扣军饷、索拿卡要、欺压良善、徇私枉法、玩忽职守、泄露军机、结党营私、僭越礼制……桩桩件件,俱是捅马蜂窝、惹一身腥臊的勾当。

总之,就是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往这里丢,反正完不成任务也没人在意。此地分明就是个背黑锅、擦屁股、还得罪遍满城勋贵的“清水”(实则血水)衙门。

他更明白,眼前这几位的“恭敬”,九成九是冲着邢公公那把妖刀和他身后若隐若现的守备太监府邸的阴影。

是以,顾怀只好打定主意,这第一步棋,便是装傻充愣,先将这潭死水搅浑。

午后,几人围在公案旁(陈墨唱主角,张猛偶尔搭腔,赵瘸子如同石雕),虚应故事地议着一桩江防水营小旗克扣兵粮的案子。

顾怀听得心不在焉,手腕上那串王巡抚所赠的深红色珊瑚手串,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从袖口悄然滑落,在昏昧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乌光,似沉淀了岁月的幽深。

陈墨眼尖,立时夸张地“哎哟”一声,脸上堆砌起十二分的谄媚,如同见了稀世珍宝:“顾大人这手串…啧啧啧,瞧瞧这油润的光泽,这深厚的包浆!必是上好的宝贝无疑!珍品!绝对的珍品!”

顾怀仿佛这才留意到,随意抬了抬手腕,脸上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懵懂”:“哦?这个?好么?我倒是不甚了了。昨日去拜望王叔叔,他随手塞给我的,只道是戴着玩。我瞧着顺眼,便戴上了。”

“王叔叔?”张猛下意识接口,语气里满是疑窦。

顾怀心中暗笑,面上却依旧是一派“不谙世事”的模样,眨了眨眼,仿佛才想起要解释:“哦,就是应天巡抚王象恒王大人。他老人家与我父亲是故交,待我极是亲厚,让我唤他一声叔叔。前些日来金陵的那官船上,还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漕粮与卫所仓廪的事儿,真是……受益良多啊。”

他语气轻松得如同在闲话家常,但在小院里仿佛又一道无形的惊雷炸响!

应天巡抚王象恒?!封疆大吏!清流砥柱!金陵官场仅次于刑公公的第二尊真神!竟…竟也是这位顾试百户的“王叔叔”?还拉着他在官船之上私语密谈?!

陈墨脸上的谄媚瞬间冻成了惊骇,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枚鸭蛋。

张猛抱着的手臂彻底垂落下来,眼神里的忌惮彻底化为敬畏,甚至掺杂了一丝恐惧。这顾百户究竟是何方神圣?守备太监赐刀,巡抚认作侄辈?!

连一直沉默如古井的赵瘸子,擦拭的动作也戛然而止,浑浊的老眼死死钉在顾怀腕间那串看似寻常的手串上,仿佛要从中看出个乾坤来。

他比旁人更清楚,能在应天巡抚的官船上“私聊”,意味着何等份量的亲近!

顾怀仿佛全然未觉众人再次石化的表情,自顾把玩着手串,眉头微蹙,像是想起了什么烦难事,轻叹一声:

“唉,说起这个,几位兄弟,本官初来乍到,身边也缺几个得力的人手使唤。我带了四个还算忠心的旧仆,想招进所里充作亲兵,跑跑腿脚。咱们四所…这添人的章程,还使得么?”

他问得小心翼翼,活像个初入官场生怕行差踏错的新丁。

若在昨日之前,顾怀敢如此发问,陈墨定要搬出“试百户亲兵名额祖制只得两个”的官腔,张猛少不了嗤笑一声“侯府少爷排场大”,赵瘸子亦会皱眉不语。

可今时不同往日…

“使得!太使得了!”陈墨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拔得老高,斩钉截铁,如同在表忠心,“顾大人您只管放心!咱们四所虽清简,添几个亲兵的空额还是有的!一切手续包在小的身上,保管给您办得滴水不漏,妥妥帖帖!”

“正是此理!”张猛也连忙附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恳切”,他恨不能拍着胸脯赌咒发誓,“大人您身边没几个贴心人怎么行?四个哪里够使?您若用着顺手,再添两个也使得!”

赵瘸子依旧无言,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动作沉甸甸的,算是默许。

顾怀心中大石落地,脸上绽开“感激”的笑容:“那便有劳几位兄弟费心了!四个便好,四个便好,本官也不是那等讲究虚排场的人。”

又虚应着“商议”了片刻卷宗,眼看日影西斜,离衙门下值的时辰尚有小半个时辰。

顾怀伸了个懒腰,掩口打了个哈欠,倦意如同潮水般涌上眉梢:“唉,这卷宗看得人头晕目眩。几位兄弟辛苦,本官初来,先去领熟悉熟悉门路。你们也早些下值歇息罢。”

言罢,也不待几人反应,起身拂了拂衣袍,施施然便走人了。

留下陈墨、张猛、赵砚三人面面相觑,眼神交错间俱是难言的复杂。

这位爷…头天点卯,便敲打了满院,抬出了金陵城两尊顶了天的神佛,不动声色安插了自己心腹,然后…施施然提前下值了?

这做派…哪里像是来正经当差的?可偏偏又让人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怠慢之心。

这滋味,比对着个严苛古板的上官,更叫人心里头七上八下,如同胸腔里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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